见状,湛子宸只觉胸中一阵搅动,好似天翻地覆,剧烈的疼痛正撕扯着他。
“够了!够了!”湛子宸咬紧下颚,大手揪紧前襟,俊雅的脸庞因承受不了胸中的剧痛而扭曲。
见湛子宸双手紧按胸口,又将发作,穆池急忙上前查看。
岂料,这一回他竟晚了俞念洁一步。
面对亟欲发狂的湛子宸,俞念洁没有躲开,而是主动靠上前,探手按上他的手背。
紧紧握拳,僵硬得近乎痉挛的大手,被那份柔软覆住的那一刻,如遭雷殛。
猛地一个激灵,湛子宸抬起眼,反手抓住了她。
却见俞念洁不惊不惧,美眸盈盈,迎视着湛子宸的恶瞪。
湛子宸心底清楚,自己这一连串诡谲的反应,全是因为“他”在作祟!
“没事的。”
娇柔安抚的声嗓,比起那一碗碗药汤,竟要来得奏效。
当她的手拉开他按在胸膛的拳头,当她反覆念着那句“没事的”,当她扶着他的肩,以着无比柔弱的力气,将他压回榻里,身上那股剧痛,竟然奇异般的被治愈了。
重新平躺下来的湛子宸,不再抗拒俞念洁的安抚,反而紧紧抓住她的双手,试图从她身上寻求治愈这痛的解药。
退至一旁的穆池,看着眼前这情景,竟是目瞪口呆,无法言语。
俞念洁坐在榻畔,不抵抗亦不闪躲,就这么任由他紧握双手,甚至将她扯近身前,几乎是半搂的姿态依偎着。
两个人,目光相接,黑墨般的瞳眸里,浮映着里两张面孔。
湛子宸望着这个女子,只觉多年来一直纠缠着他的梦魇、痛苦,全在她的凝视与碰触之下,不药而愈。
……他被算计了。
待到疼痛渐缓,湛子宸心中浮现这个念头。
他记得很清楚,怕是到死都不会忘,白辰最后一次对他说的话——
“很痛苦吧?把这痛给记牢了,这痛,终其一生都会跟着你,世上只有一个人能救得了你。”
白辰当时的面孔,早已不复往昔的温雅,只剩下愤怒与仇恨,以及凌乱的狼狈。
彼时,他用着憎恶的目光看着自己,甚至开始嘲笑他的无能。
他说:“如若你不去找她,那么,你便准备承受这痛苦至死。”
“她是谁?你为什么要我去找她?”湛子宸冲着那张宛若照镜般如出一辙的脸庞吼问。
“楠沄镇,妙心堂,俞念洁。”
说这话时,白辰端着笑,他面庞削瘦,浑身浴血,披散着长发,衬上那一身白衣,曾经的翩翩谪仙,成了地狱恶鬼,凌厉骇人。
而后,他离开了。
白辰一走,湛子宸如遭诅咒,不分昼夜,不分时序,身上每一道旧疤,总在想起白辰,以及他所提及的那个名字时,仿佛烈火灼烧似的剧痛难耐。
他不信邪,就是不信!
死活拖了两年之久,哪怕每当病发时,会痛不欲生的倒在地上打滚,哪怕痛起来便会发狂似的六亲不认,他依然不信邪!
直到不久前的夜里,他发觉白辰曾回来王府,甚至在书房里留下一封手信,他终于无法忍受,领着一批随身护卫找来了楠沄镇。
如今,见着俞念洁,他总算明白,何以白辰会引他来此。
这分明是“他”的诡计!
湛子宸眯起眼,心中聚满怒气,可看着眼前这个神色温婉的女子,用着柔细声嗓安抚自己,他忽然有些明白白辰的心思。
看来,俞念洁并没有撒谎,十年前的白辰,确实是喜爱她的。
白辰与她,当真是夫妻……只是,白辰为了躲开羲王府,躲开他,竟然甘愿隐瞒身份入赘到俞家,甚至在离开楠沄镇之后,又引他回来见俞念洁。
思绪一层一层地被梳理开来,湛子宸闭起眼,只觉疲惫不堪。
“……没事了。”
他睁眼,看着俞念洁俯下身,一缕长发垂落在他眼际,低掩的美眸直直凝视,似想从他脸上寻觅白辰的痕迹。
眉头皱起,他不悦的哑语:“我不是白辰。”
俞念洁只道:“我知道你不是。你是羲王,湛子宸。”
当她吐出他的名字时,他的眉头一松,体内那股蠢动的异感,如被封印一般,慢慢退回最阴暗的角落处,安分地待在那儿。
他闭眼,不由自主地攥紧了掌中那只柔软的小手,而后,沉沉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