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念洁望着那朵琉璃珠花,就这么在大炕上呆坐至天黑。
不知过了多久,直至房门被敲响,俞念洁才逐渐收起心神,将珠花放回宝匣锁起。
“夫人,是我,蓁玉。”
听见小丫头欣喜的声嗓在门外响起,俞念洁将宝匣往一旁搁去,起身相迎。
房门一开,绾着少妇惯梳发髻的闵蓁玉,扑过来一把抱住俞念洁。
“夫人,我想死你了!”
“已经不是孩子了,怎么还这般毛毛躁躁。”俞念洁温婉笑骂。
“夫人瘦了好多,是不是受什么委屈?”
“没的事,别瞎猜。不过是前段日子正好受了风寒,方会消瘦。”俞念洁拉着她坐到大炕上,姊儿俩手拉着手说体己话。
“夫人这次去可有见着白大夫?”闵蓁玉睁大眼,一脸企盼。
俞念洁见她这般,心口有些泛酸,虽不忍见她失望,却也不便让她知道太多。
“我没见着。”最终,她给了这样的答案。
小丫头眼中的光芒顿时一黯,可随即又安慰起她来:“夫人别伤心,白大夫会回来的,我相信他一定会的。”
换作是从前,俞念洁听见这样的话,往往是微笑附和。
然而眼下的她,却已经不再具有那般坚定的信心。
她只是笑而不答,笑里隐约透着几许无奈,几许愁绪,几许悲哀。
过去的闵蓁玉或许看不出来,可如今她亦嫁作人妇,亦识得情爱滋味,自然看得出俞念洁婉约笑里的种种情绪。
闵蓁玉心疼着待她如亲妹的俞念洁,又不忍触她伤心处,便假意懊恼地抱怨道:“当初白大夫还说要看我出嫁呢,结果连个人影都看不见,白大夫把我全忘了。”
俞念洁知道她是为了转移自己的伤心,故意说些玩闹话,当下不由得心头一暖,想不到短短数月没见,小丫头长大了,懂得体贴人了。
思及此,她笑里添了几许欣慰,拢紧闵蓁玉的手,道:“没能看着你出嫁,我心底一直很遗憾,也对你感到有亏欠。”
闵蓁玉拚命摇头,道:“才不会呢,夫人千万别这样想,你替我置办了这么多嫁妆,连我爹娘给我办的那些都比不上,只是我心底觉着难受,在这么重要的日子里,没能在出嫁时给夫人磕头。”
“傻丫头,不必给我磕头,我只愿你与你的夫君过上和和美美的日子,一辈子受尽夫家疼爱,那便是喜事。”
看着眼前这个眸光灿灿,小脸蛋洋溢着喜笑的闵蓁玉,俞念洁不禁想起当年初嫁给白辰时的自己。
初时的幸福,再到如今的苦楚,一路走来,这段姻缘究竟该说好,还是说坏?
万般滋味涌入心头,俞念洁只觉十年如一梦,再回首,竟是沧海桑田。
“夫人,你还好吗?”见她目光怔然,想得出神,闵蓁玉担忧地轻问。
俞念洁方回神,不由得眼底泛潮,抬手抚上闵蓁玉泛着光泽的脸颊,好生端详片刻。
而后,她拿起搁在一旁的宝匣,重新打开,取出那朵琉璃珠花。
闵蓁玉见着,不禁发出赞叹声:“好美呀!”
俞念洁微微一笑,将琉璃珠花簪上闵蓁玉的发髻。
闵蓁玉惊楞,“夫人……”
“这是白大夫送给你的大婚之礼,你便收下吧。”俞念洁端着笑,甚是满意地望着她发上的琉璃珠花。
“可是……这看上去很贵重……”闵蓁玉心中明白,这分明是俞念洁假借白辰名义赠与她的大婚礼物。
“既知贵重,那便好好收着,经常想着让你惦记的白大夫。”
看着俞念洁笑中的落寞,闵蓁玉很是心疼,终于明白为何她会这么说。
她是觉着,只有自己还同她一样,始终还惦记着离开十年的白大夫。
她就怕旁人渐渐把他忘了,到最后只剩她独自一人还惦记着白大夫。
思及此,闵蓁玉红了眼眶,伸出手圈抱住俞念洁,靠在她肩上抽噎起来。
“你放心,我绝不会忘了白大夫。”闵蓁玉孩子气地哽咽说道:“我会跟夫人一同等着白大夫回来。”
俞念洁眼中亦闪见泪光,可她嘴角扬起,仍是笑着,不许自己掉泪。
父亲生前曾经说过,不到绝望之时,绝不轻易掉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