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将奏折往案上一掷,真是有其师必有其徒,年无忧的徒弟跟她一样野。“混账,她当皇宫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他猛地击案,举起手来,看样子是要下格杀勿论的严令,但还在酝酿情绪的时候,苏培盛将另一个东西双手托着,举过头顶。
怒火一刹那烟消云散,皇帝从案后走出来,低头看着那只银铃,陷入了片刻的回忆。
“那女子说配不上皇上的恩赐,所以特来敬还。”
皇帝犹豫了片刻,伸手握住铃铛,玲玲的脆响,如同少女的轻笑声穿透岁月。他闭上眼睛,似乎那清音能抚平他的戾气,“她的确不配。”他沉声说着,缓缓睁开眼睛,神色变得严肃,“带她进来。”他并非同情,只是想看看她哀声求饶时的眼神。
片刻之后,年无忧便带着面具,站到了他的面前。
“朕没用八抬大轿去抬你,你怎么就回来了?”皇帝笑容款款。
“臣妾无能,特来向皇上请罪。”说着准备欠身行礼。
他却虚托了一把:“连贵妃之位都瞧不上眼,如此清高自傲的人,怎么会能向朕行礼呢?”他兜着手笑笑,“朕应该叫来六宫嫔妃向你学习才是。”
年无耐着性子解释道:“臣妾无能,竟被歹人绑出皇宫,害皇上担心,是臣妾无能之过。”说着将头低下去,藏住那鄙夷的眼神。
“是吗?”皇帝走了来,“你能和宫中守卫大打出手,他们连你的头发都碰不到,而那个刺客却能将一个大活人不声不响地绑出皇宫,原来朕的紫禁城竟养些无能之辈,难为你说得这样委婉。”
他说话用得着这么夹枪带棒吗?
年无忧笑着:“臣妾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宫外市井之人什么伎俩都是得出,不比宫中守卫实在。”
“看来你倒是了解啊。”
“略知一二。”
“你师承年无忧,如果就只有这点儿能耐,那就太让朕失望了。”
“皇上抬举臣妾了,臣妾惶恐。”年无忧始终低着头,盯着他踱来踱去的靴子。
“本以为你舍弃贵妃之位,是去协救故主,难道朕会错意了?真是可惜啊,朕本来还想好好褒奖你这一份忠仆之心呢,你怎么能这么谦虚呢?”皇帝笑着,将手覆在她的肩上,手上的力道不轻不重地压着,让人透不过气。
她是怎么在这种人身边呆这多年的?想想都佩服自己。
从前只有她在能在别人耀武扬威,可是现在却不得不屈服于他,年无忧眼里笑出虚伪的涟漪:“臣妾记得皇上说过的话。”
“什么话?”皇帝蹙眉,探索地看着她。
“皇上说过,从今以后,臣妾的忠心只属于皇上一人,臣妾铭记于心,没有您的命令,臣妾岂敢私自出宫?”
皇帝探索地望着她,笑着摇头:“不,你在说谎,看来,年府还没训练你学会说谎。”年无忧下意识地垂下了眼睑,这细微的动作被他不如眼底,皇帝灿然一笑:“看来是被朕说中了。”
与他想比,她的道行还是浅了点。
“皇上慧眼如炬,那臣妾只能坦白了。”年无忧也不争辩,顺着他的意思道,“其实臣妾是自愿跟随刺客离开。”
皇帝笑笑:“比听书有意思,继续。”
“臣妾不久前做了一个梦,”年无忧低着头瞄他一眼,“梦到有一个蒙面刺客进宫行刺。”
“哦?”皇帝挑挑眉,“既然这样不是应该早作防备吗?”
“刺客不是来刺杀臣妾,他的目标是……”她抬头看了他一眼,看到他不以为意的表情,继续道,“是您,这个国家的主人,我看到您坐在锦年宫内,”当说到这三个字的时候,他的表情疏忽一滞,年无忧便多了几分把握,“刺客已经对您拔出了剑,而您却说……”
“朕说了什么?”皇帝皱眉,轻轻瞟她。
“是你吗,您问了这三个字。”
“是吗?”他不以为意把玩着银铃,“朕怎么会说这种话?”
“是啊,您病糊涂的时候,也对臣妾问过同样的话?”年无忧低头一笑,假装天真地问,“皇上,是在等谁吗?”
“怎么?”皇帝冷冷瞥来,“是想窥探朕的心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