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太医行礼告退,走了几步,又回过头说了一句:“你若没有功夫,晚几天也不要紧。”
年无忧抱着手臂,睨她一眼:“初入江湖的犊子,不知道我的深浅,我不和你计较。”凭她的功夫,只要知道手札所在,就算被十万禁军重重包围着,她也能如同探囊取物。
当然,前提是皇帝去了别人宫中,算算时日,他也该开荤了,不至于要一个人养心殿里孤枕终老吧。
胡太医离开之后,黄昏时最后一缕余光如同狡谐的笑,刹那间敛尽了。
年无忧还站在廊前发呆,敬事房的宫人便传旨来了。
皇帝果然是要开荤了,却没想到却拿她当头菜。
皇帝脑子进水了!年无忧碰碰脸上的铁面具,这是好啃的吗?他也不怕硌牙。
这次是传旨召她侍寝,所以必须按照侍寝的规矩来,沐浴净身时,年无忧出人意料地安分,任由嬷嬷宫女儿摆弄,顶多皱皱眉,始终咬紧牙关。后来宫女要来摘她的面具,试了几下没掰下来,直到一个嬷嬷上前阻止,把铁面具留着是皇上的意思。皇帝下这样的命令,真的没有考虑过自己的形象吗?年无忧想着,被人用条被子裹起来抬向养心殿。在路上的时候,她总是觉得自己快要滑溜出来了,想提醒宫人们小心一点儿,可是展不开嘴,所以面具下的脸已经有些扭曲了。
躺在养心殿里,如果摘下面具,就能看到她的表情又多痛苦。包在外面的糖衣快化光了,必须在那儿之前把迷药吐出来,可皇帝怎么还不过来,年无忧瞥了一眼,发现皇帝伏在案上睡着了。
不行,不能再等了!
年无忧裹着被子,赤脚下地,地板上凉飕飕的,她便小碎步跑过去,绕到案旁,对准他的脸凑过去,然后轻轻咬碎糖衣,正准备把迷药吐出来,他却忽然睁开了眼睛。
年无忧紧张地咽了一下口水。
“糟糕!吞下去了。”她木然站着,开口说了今夜的第一句话。
“什么吞下去了?”皇帝仍带睡意,将奏折往旁边一扔,“朕今夜找你来,是有一件事想当面问清楚,胡太医她……”然而后面的话却哽在了喉咙里,当那厚重锦被滑落在地时,他还能惊奇地眨眨眼,但是当年无忧倒进他怀里的时,他便整个呆若木鸡了。
凉夜潇潇风泣露,却是新晴忆初雨。皇帝幽幽叹了一口气,烛焰摇摇,映在墙上的影子即使拥着一个人,也一直都那么孤单。
年无忧是半夜醒的,迷迷糊糊地看到他还坐再床沿,便吓得弹坐起来。
皇帝伸手将被角掖了掖,让她看起来更像一个粽子,忽然笑了起来:“朕没碰你,很失望吧。”
年无忧这才松了口气,算他狗屎运,今夜要是真出事,她一定会杀他灭口。
“皇上,你刚刚好像有话没说完。”年无忧转着眼珠子转移话题,她记得,他提到了胡太医。
“朕已经知道答案了,”皇帝低头笑了笑,“胡太医你是吃醋,与朕怄气,朕原本是不信的,只是……”他看了看她,眼里闪过一丝尴尬。
年无忧也自觉地别开头,这是出于女子的本能。两人的脸各自朝着南北,异样的安静在烛光中弥漫。
“罢了,朕虽瞧不上你,但你毕竟救驾有功,”他开口打破了沉默,“你放心,朕对胡太医另有安排。”
年无忧已经猜到姓胡的嚼了什么舌根,只觉怒气冲顶,非扒了她的皮不可。
“你先回去吧。”皇帝说着,命宫人将衣服拿上来。
“皇上打算怎么处置胡太医?”年无忧有些不甘心。
“你觉得呢?”
“不如择个好夫婿,赐婚如何?”
“朕的意思与你不谋而合。”
“穿上衣服,回去吧。”皇帝看她的眼神自然了一些,“你占了朕的床,朕没法睡。”
年无忧看着那身衣裳,又看看浴池,只觉得这是个送上门的机会,哪里有闲心管旁的。
“皇上,臣妾想在这里洗澡。”
“可是朕要安寝。”
“您睡您的,我洗我的……”年无忧觉得皇帝停迁就她的,所以才敢这个要求,皇帝果然也没有拒绝。
于是年无忧在浴池里找了找,发现池壁上嵌着一个暗盒,拿到手札之后,她片刻不敢耽搁,从池子里爬出来,穿上衣裳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