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的声音渐渐隐去,沈长念也不知晓他们谈些什么。
收回思绪,打量着眼前人。
他的模样生得端正,倒不是本朝推崇的阴柔之美,反而是带着阳刚之气;五官平淡无奇,但组合在一起便透露出别样的俊朗。
只是左脸颊一道半尺左右的伤疤,让他显得仿若地狱来客。
“丑吗?”他摸上自己的疤痕,自问自答“我觉得真丑。”
“镇守疆土,没有丑或不丑的说法。”
传说他这条伤疤是在战争中留下的。
沈长念觉得,自己没资格评价它的丑或美。
他顿了顿,倏尔闷笑:“你倒是乖觉。”
“我首次娶妻之时,女方不知我相貌狰狞,满心期待地盼着我。
后来我揭开盖头,她吓得大哭不止,非要冰人去请他爹与我退婚。
那我那时只是一个小卒,她却是当地有名的大户之女。大户的正妻看重我,便谋划着把女儿嫁于我;但那大户委实瞧不上我,连夜把女儿接回家,隔夜便送入富贵人家做妾。
自此之后,父女二人不断宣扬我相貌丑陋,似是恶鬼。”
“他们没有资格嘲笑你”沈长念语调轻淡,没有安慰,也没有奉承“如果没有和你一样入阵杀敌的兵士,他们的财产、亲友甚至是性命,全都是守不住的。”
“你是英雄”她定此结论。
祁学谦瞟她一眼,沉默。
唯独走出门时嘱咐半句:“好好休息。”
第23章 账目
第二日醒来,尚且还是辰时。
沈长念睡梦间忽然惊醒,想起自己还要入学;待清醒之后,见着眼前鲜艳夺目的大红色,才突然明白。
她已经恢复女儿身。
她已为人妻。
“青颜,去看看祁学谦起了吗?”她望向在塌边等候的侍女。
自知晓是女儿身,她身边的人都被撤换,原本的贴身侍女青源变成了她的亲妹妹青颜。
青颜脸色稍变:“夫人,恕奴婢斗胆说两句。您现在是女儿身,不是男儿家;而且这是在祁府,并非沈府。所以凡事还需多注意些,免得落人话柄。”
“何意?”
“就如您方才直呼祁大人姓名,态度间毫无敬意,若是教他本人听见,免不得多心。”
沈长念不觉得他是那般小气的人,但也明白她的顾忌,笑道:“多谢。”
“再者……”
青颜有所顾忌,抬眼瞧她,见她沈长念性情温和,眼角含笑,倒不像是经历变故之后的暴徒,便放开心思,多说两句:“再者,奴婢见昨日戌时,祁大人就早早出房门,而婆子拿出来的白帕也并无血迹,想必……并未同房。”
沈长念倒是没想到话题会转到这方面。
哪怕前数十年都以男儿的身份生活,但他却不曾和人谈论起男女之事。
这时听侍女直白地说起,倒有些不适应。
“夫人,奴婢明白您的拘束。但您已然嫁人,若是不同丈夫同房,夫家如何容得下您?当朝明文规定七出之条:无子,一也;淫佚,二也;不事舅姑,三也;口舌,四也;盗窃,五也;妒忌,六也;恶疾,七也,再有`不孝有……”
“你先出去吧”听到这儿,沈长念冷冰冰地打断她。
青颜见他面色陡然大变,慌忙跪地叩首:“奴婢有罪,可却是句句忠言,还望夫人不要责怪奴婢。”
“出去。”
“是。”
青颜明白她没有想追究自己的罪责,赶忙离去。
即便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说错什么,但主子的心思,哪里是她们作下人的能摸透的呢?
顺着便是。
祁学谦上无长辈,下无侪辈,沈长念没有请安的需要,于是赖在床头,不愿起身。
翻身打滚,百无聊赖,然后又起床,从自己的箱内好不容易才翻出一本书。
《避火图》
展开细看。
辣眼睛。
她急忙把它放回原处,还特意再上方加盖三层衣物。
时间好似停滞。
以往独处时候,她都是模写诗画;但母亲为她置办的嫁妆里显然没有任何与学业相关的物件。
她自己动手穿着女装,但相较于男装,女装式样太过繁琐,她又不得不把青颜唤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