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代杰从楼上啪嗒啪嗒塔着拖鞋下来,姐弟两人正在忙活,他往地上吐了口痰:“接个人接那么久,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俩躲在外头……嘿嘿。”不知想到什么,沈代杰猥琐地笑了一下,目光落到李殊微微隆起的胸口。
李嵘脸色一变,蹭地跳起来:“你嘴巴放干净点!”
沈代杰说话,一向无人搭理。见李嵘和自己杠上,沈代杰拿点烟头,还击道:“你念书花得可是老子娘的钱,你老子都没了,你还嘚瑟什么劲?还不如趁早叫你姐嫁人赚点彩礼钱!”边说边推了李嵘一把。
李嵘额头青筋突突跳个不停,他看了眼堂屋埋头扫地的姐姐,想到今日在学校小卖部老板娘说给姐姐介绍对象的事,心中不由一股无名火起,他姐姐才十五岁!
他跳起来给了沈代杰一拳,沈代杰人高马大,冷不丁挨一记冷拳,立刻还手,李嵘哪里是沈代杰的对手,几下子就被打翻到地。
李殊吓了一跳,往常沈代杰说些不干不净的话,李嵘并不会这么反常,今天这是怎么了。
李嵘挣扎着要还手,沈代杰不依不饶追上去。
李殊连忙操起扫把跟上,沈代杰根本不把李殊放在眼里,他弯腰拾起拖鞋利落地甩了李殊一耳光,李殊被打得头偏过去,嘴里尽是铁锈味。
手上的扫把仍然执拗地往沈代杰身上捅,沈代杰不耐烦地甩手,腋下突然传来一阵酸胀,两条胳膊无力地挂下去。
不管沈代杰怎么使劲,胳膊就是抬不起来,他用见鬼一般的眼神瞪着李殊。
李殊看都不看他一眼,扶起李嵘回房间。李德华毕竟是个老中医,李殊自小耳濡目染,找穴道卸关节的本事还是会的。
她拉开抽屉翻出纱布和消毒水,给李嵘上药。
李嵘一想到沈代杰那张乌七八糟的嘴就气得肺疼:“姐,你跟我一起去婺州市吧。”
今年夏天李嵘即将去婺州实验念高中,他担心自己上学,李殊一个人在家,不定被沈代杰怎么欺负呢。
李殊刚想说话,一开口,嘴角痛得面色抽搐,她赞同李嵘的想法,但身份证和户口本还在沈美芳屋里搁着,得想办法偷出来。只是离了沈美芳,李嵘的学费怎么办,这房子和鱼塘是李德华给姐弟俩留下的,难不成白白便宜了沈家娘俩?
“再说吧。”
“姐!”李嵘脸色难看。
李殊举起镜子照了照自己发乌的嘴角,拿剩下的棉签蘸着碘酒涂了涂:“还没问你呢,今天怎么回事,吃了炮仗似的,学校有谁欺负你了?”
李嵘支支吾吾半天放不出个屁来,李殊不是刨根问底的人,就让他糊弄过去。
经过沈代杰这一闹,李殊也没兴致再弄什么菜,姐弟俩从橱柜里热了点沈代杰那伙狐朋狗友剩下的菜就着米饭填肚子。
当夜李殊睡得很熟,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扑了空,她摸到一片软软的枯叶,心中一沉,睁开眼,眼前并不是自己熟悉的房间,鼻尖飘过一阵浓浓的土腥味。
四下里一片寂静,李殊坐起身茫然四顾,只看到萤火虫在林间星星点点闪烁。她掐了把大腿,不疼——还在梦里呢。
这么想着,李殊爬起来,不由自主朝着光源靠近。
竹林密密匝匝,她深一脚浅一脚往前走,萤火虫看着很近,实际上却像远在天边的星星那样,李殊走了很久也没找到尽头。她扶着竹子喘气。
李殊怀疑是不是碰到鬼打墙,她往左走出十步,又往右走出二十步,再抬头时果不其然又回到原地。听说遇到鬼打墙时不要慌,只要尽情骂娘就得了。
李殊酝酿了一番,气沉丹田,张口便来:“我?%¥#@%》……”
浓雾渐渐消散,一条笔直的小径出现在竹林中。
沿着小径走到尽头,一棵高大的椿树挡住了去路。李殊围着椿树打量,伸手摸了摸树干,树皮凹凸不平,华盖满堂,遮天蔽地,好漂亮一株大树!她在心中感慨,不想树叶突然沙沙抖动起来。
李殊有些迟疑,没刮风啊。
有道羞涩的女声钻入耳中:“谢谢。你也很漂亮呢。”
李殊默了默,她这幅尊容,还从不曾有人夸奖过。想了想,她又把手盖到树干身上,椿树又打摆子似的抖动起来。
李殊心里明明害怕得要跳出来了,面上仍然不动声色:“是你在说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