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筱筱甚至都没意识到自己换了位置坐到了花帛非身边,心不在焉地转动着手里的杯子,状似无意地抬眼打量这位据说大义灭请的太子。
整个人呈现出一种弱不禁风的病态,虚弱得不堪一击,此时正值盛夏,已经大范围回暖的天气却因着缠绵的雨而打了折扣,但也不算是特别冷,可眼前这位完全就是冬天的装扮,饶是如此,依旧还是一副畏寒的模样,着实有些让人心疼。
她暗自思量着,冷不防对上他投过来的目光,整个人一哆嗦,一直凉到心底。
那种眼神,太具侵略性,阴翳得让人骨头都发寒,无法言语。
自古成王败寇,即使争议颇多,可他依旧太子,身份尊贵,自然气势也要配得上身份地位。
南昭辰却像是根本没发生什么,自然地转移开目光,更像是没注意到舒筱筱这个人,她只是个无足轻重而已。
舒筱筱不自觉缩了缩身子,握紧拳头等那一阵心悸过后才放开。
花帛非像是没有注意到这一刀光剑影,若无其事和南昭辰聊起了,顺手给舒筱筱添了热茶。
楼下的说书不知何时换成了才子佳人克服父母的棒打鸳鸯终成眷属,滔滔不绝。
“姐……”南昭辞小小的身子几乎是撞开了帘子,只是话刚出口,便看到了南朝辰,忙住口,奶声奶气叫了声“大哥”,悄悄挪到才进来的阙君青身边,拉住他的手,眼神怯怯的。
他挺怵大哥的。
“大哥”,阙君青似乎也就在看到紧挨着坐在一起的舒筱筱和花帛非时楞了一下,不过也只是转瞬即逝,重新将视线移到了南昭辞身上,温润的笑容立马就安抚了小孩子的心。
他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南昭辰,好久没见到舒筱筱,他是得到了魍魉的消息便寻了空带了南昭辞出来,到楼下时掌柜的还说她们在这间,只是没说不仅仅有她们,应该是没来得及说。心下虽狐疑,但面上不漏一点讶色。
“他倒是和你亲近”,南昭辰眼底的笑意终于有了温度,一点点晕开来。
“前两日父皇抽查《国策》没背出来被罚闷闷不乐,这不今天抽空带他出来转转”,阙君青也笑,摸摸南昭辞的脑袋,牵着他在已经收拾出来的地方坐了下去。
“我们在他这个年纪不也是这般”,南朝辰脸上似乎有怀念。
“是,大哥功课一向很好,我则经常被罚”,阙君青挑了个桃子给南昭辞:“这会儿还好了,父皇也就罚他抄一百遍,当时我可是不但要罚抄,挨了打还罚不许吃饭不许睡觉,大哥夜里悄悄给我带了毯子我才免去了被冻死。”
南昭辰也想到了那些日子,没有尔虞我诈,不需要步步为营时时算计:“父皇那时最疼三妹,三妹偷偷给你带吃的,结果被父皇发现,父皇还没说怎么罚呢三妹便哭了,那叫一个惊天动地气壮山河,哭得父皇头疼让我们赶快滚。”
“对,多亏三妹那一哭,不然我们还得跪上一天一夜”,阙君青见南昭辞虽然坐自己身边,但眼神一直忍不住撇向舒筱筱,他给他使了个眼色,小家伙便滴溜溜爬下椅子,又滴溜溜爬上了舒筱筱的腿。
舒筱筱一边伺候着怀里的小家伙,一边听他们有一下没一下的聊天。
其中是真情流露还是虚情假意她不想去辨别,可她却能感受到,至少在回忆里,那段时光是真诚相待的。
注定要站在对立面,她不知道当时的那番情谊,对他们来说是好还是不好。
楼下的声音渐渐稀少,到后来,说书的留下一句“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便消了声。
散场从“情满楼”出来已近黄昏,南家三人朝北边皇宫的方向,花帛非向南方,而沧磬和舒筱筱往西边。
阙君青回过头的时候,正看到夕阳下的雨如剪碎的金线,细细密密打在舒筱筱撑起的油纸伞上弹起细细的雨雾,只是买时还空白一片的伞面上,晕染开的点点雨滴与红色的花瓣交织在一起,美得不真实。
那一幕勾勒的剪影,留在他脑海里很久很久,久到无法忘怀。
舒筱筱将捏在手里的纸条摊开,只见上面写道: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
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他这是……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