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六十四重天的魇塔主要是针对魔的,那三十六重天的诛仙台完完全全就是为了神仙,从这里越下的,是做好了魂飞魄散的打算的,绝对能让神仙尸骨无存。
他很久后才原谅了他母妃,她一定是太累太伤心了,才会丢下尚在牙牙学语的他,选择这样一种方式来终结自己。
天君轻轻抚着肩上的貂裘,动作轻的不像话。
他身上所穿的金色袍子,都是玉和的母妃也是他的正妻给他缝制的,亲手缝制,一针一线。这么多年,他一直都不舍得穿,现在终于是可以了。
“实际上你和她像的只是容貌,在性子上,你是像极了我的”,天君的声音沙哑,在呼呼的风声中不甚明朗:“她是我见过的最温柔最美好的女子,看起来冷淡,连娇都不会找我撒个,就连我纳了侧妃,她也不哭不闹,甚至还和她情同姐妹,可谁又知道我倒是宁愿她来和我闹上一闹,证明她在乎的是我,可她不会,无论是人前还是人后,她都不会失礼。”他笑了一下,眼睛像是星子:“她乖巧得有时候像是不存在,可即使那样,我还是无法从她身上移开视线,哪怕是一点点。”他原以为那时对她的恨之入骨,因为他恨喜乐的母亲,所以要报复到她最好的姐妹身上,从未想过,那是一种爱,直到她离他而去之后,才发现那已经深入骨髓的爱,可即使天上地下他最大,他还是没办法让她复生,只能等待着有朝一日,等着他们的儿子强大了,他便能留下他一人,安心去见她去了。
这盘棋,他下了好久,筹备了好久,久到他对她的思念由强转弱又变得强烈地不可抵挡,排山倒海。
“你像我,可又不仅仅是我,你比我更加优秀,也比我更加的仁厚,她本就是善良的,她的善良全都给了你”,想到那个坚强又善良的女子,天君的嘴角全是笑意。
他们的儿子有他的野心,也有她的宅心仁厚,注定能成为一个好的君王,那他就放心了。
众人不知道天君对自己做了什么,甚至不知道是谁出的手,只看见一把染了血的剑从他身体里弹了出来,“哐”一声落在了地上。
众人皆是一惊。
风玉和满眼通红,有泪意涌出,可他像是被人施了法,无法动弹,努力张张嘴,可是怎么也发不出一个声音。
天君握住仍在发抖的左手,脸上的笑容说不出的轻松:“就算承了这一剑,她也未必会原谅我,可是这是我欠她的,余下的,我当面向她赔罪”,他的眼神已经开始涣散,因刺伤她而再也不能拿剑的左手此刻已经慢慢平静下来,他的脸上出现一种近乎慈祥的光辉,一圈弱弱的光圈将他整个人都包裹住了,而他身上伤口的周围,衣服的颜金色和血的红色混在了一起:“你是一个好儿子,也会成为一个优秀的帝王”,他极力集中精力,看向儿子身边的人:“即日起,太子风玉和为新一任天君,你们要像辅佐我一般辅佐新君!”
他绝不可能让他和她的儿子背上弑父的罪名,不然她恐怕再也不会见他了。
众人一听,全都跪下:“新君万岁!”
天君看着曾经的臣子,满是欣慰的笑:“你不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从她离去,我没有一刻不想她,即使知道她不会原谅我也不会等我,可我不得不等到你可以独当一面再去见她求她原谅,她肯定舍不得你一个人在世上,这也是我能为她做的唯一的也是最后一件事”,他抬起手来,很稳,声音很轻:“你真的长大了,她也该放心了……”胳膊慢慢垂了下去。
风玉和表情骤变,并不是因为众人的道贺,而是死死地盯着天君的方向,看着他的父君,如同当年的娘亲那般,纵身从三十六重天跳了下去。
几乎是睚眦欲裂,身心俱焚。
喉咙涌起的腥甜再也压不住,身体似是到了极限,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三日后,新君继位。
两月后,雪翊宫。
雪依旧很大很大,大的像是要将整个的宫殿都掩埋。
在白色的雪上,有着星星点点的红,如同画笔点缀而成的霜雪寒梅图。
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血腥味,要不是知道这一方为鸢枭上神所在,还以为遭到了血洗呢。
鸢枭勉力撑起身子,看着重华:“她给过你一棵树。”
对重华,他做不到埋怨,毕竟是喜乐自己做的决定,而重华只是权衡利弊一番才决定的推波助澜。他明白,就算没有重华,喜乐还是会选择殉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