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情录/半阙_作者:希言如遇(62)

2018-11-04 希言如遇

  他的眉眼挑得有些深,语调也懒洋洋的,颇有几分风流纨绔。

  舒筱筱不以为意,将视线脱离书本,仰着头,伸出右手摊开手掌,接过他给她递来的饼干,掰成两块,一块给旁边早就蠢蠢欲动的太子,另一块放入自己嘴里,边嚼边定定看着他手里的杯子,等吃完才道:“小巫见大巫。”

  她是略微懂一些古董方面的知识的,琴棋书画略懂,古玩建筑略懂,瓷器玉器略懂,具体到哪些个程度,连她自己也不清楚,反正现在是都懂,泛而不精。除了第一次吃饭时实在是精神不济根本没心思就没认出来,后边在他别墅接触的这一些,包括后几次去饕餮用到的,虽不说能百分百不看走眼,十次能有八次是不会错的。而今天,为了喝个茶,她把家里的瓶瓶罐罐全都捣鼓了一番才选出来组合的,相较而言,已经是很手下留情的了。

  虽说有的东西,创造出来也仅仅是只远观不亵玩,可东西本来就有使用价值,把它放起来实在是太可惜,它也许会哭,宁愿自己不貌美的只能被暗无天日的收藏,埋怨自己的独一无二连水都接触不了只能形单影只。

  檀骐琛只是似笑非笑看她一眼,也不点破,缓缓端起杯子放在唇边,浅浅一饮,一动一静皆是画。

  太子吃完了饼干又贪心的舔着舒筱筱的手掌,湿漉漉的舌头弄得她痒的哈哈笑了起来。

  檀骐琛看着太子添完她的手掌想要添脸,舔嘴唇,不动声色叫了声太子,刚刚还动如疯兔的某只立马端正,坐好,一副处子样,那无辜的表情仿佛在说它很乖。

  舒筱筱也随着声音抬起头来,手还在太子的脑袋上。

  檀骐琛的视线迎着她的脸。

  她的脸包裹在温暖的阳光中,嘴角的笑意并未淡去,可明明是笑着,却显得有些冷,仿佛阳光也晒不散、驱不了她脸上的阴冷,捂不热暖不了她心底的凉意。

  近在眼前,却隔云端。

  他读不懂她,总是隔岸观火雾里看花,缥缈得让他不安。

  握杯子的手紧了又紧,杯中的水发挥了心如止水的本领,在杯中纹丝不动。

  终是什么都没说,将杯子推向一边,杯中的液体于是有了小幅度的晃动。

  慢慢翻看她摊开来横七竖八放桌上的书,都是诗词:衣带渐宽终不悔的柳永、众里寻他千百度的辛弃疾、无可奈何花落去的晏殊、凄凄惨惨戚戚的李清照、隔江犹唱□□遗曲的李煜……

  当他的手指搭在某页书的最下角的时候,定格不动,眼睛也聚焦在院中不远处虚无的一点,绵藐而幽长,直到书上的字迹被他的手指摩挲得发烫也不肯收手,固执的像是入了魔。

  舒筱筱不知有没有注意到他的反常,只是自顾自的又翻过一页书,状似不经意的问道:“歌王是不是有很长一段时间会留在Y市?”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话起了作用,靳顼衍自那天出现后就三不五时光临这里,蹭吃蹭喝是常事,懒得翻墙回去却也坚持不走寻常路直接睡在这里也不是没有的事,这倒是她所乐见其成的。而他来的另一个好处便是总会给她带吃的,甜的东西,桌上的饼干就是他今天中午带来的,害得她没心思好好吃午饭挨阿琛训了一番,不过最后还是放过她了,让她当下午的点心。

  檀骐琛握住书的手一顿,睨了她一眼:“你自己问他。”这两人在一起总是叽叽喳喳吵个没完,总有说不完的话题,不像和他在一起,沉默是金。

  他冷眼看着杯中清浅的液体轻轻波动,中午才说这几天她吃太多甜食会上火,下午她就“乖乖”泡了降火的茶,当然,配的还是甜点,这一苦一甜南辕北辙,居然也能吃得有滋有味,到底是有多爱呀!要是……

  恍惚间,遥远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涌来,又像是隐没在茫茫大雾中。

  好像,从前从前,有个女孩,一直围在他身边,叽叽喳喳,吵个不停,极容易满足,像只欢快的小鸟。可他没珍惜,等到消失了,却又想念不已,但是,也就只能夜深人静想想而已,连念都不敢念起。

  不怕念起,唯恐觉迟。

  觉已迟,不敢念。

  手中的书页在他的指下微微发烫,被用力捏得快要模糊的油墨字迹记载: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

  “他不告诉我啊”,舒筱筱道。

  她问过无数次,明示暗示,十八般武艺都用上了,哪知歌王是属石蚌的。就今天还问,几乎把她那在八卦方面本就没有的耐心给透支得一干二净,得到的答案永远是“你猜”,然后就是“你猜我猜不猜”、“你猜我猜不猜你猜不猜”……最后的最后,只剩下脑子一团毛线,剪不断理还乱,晕晕乎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