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礼还礼,也都是有些门道的。若是你送的礼人家不收,那是撕破脸皮的干法;若是虽收了,却回你一份相当的甚至更重的礼,这里头的意思也就不大好了,至少是跟你家敬而远之,不大亲切。
尤其沈家送过去的都是土物,是拿出亲戚之间走礼的样子来,倘若梅家原般原样回你一份差不多的,那表示人家不打算跟你这么近乎。现下回送点土产,态度就比较亲近了。且梅太太答应必来,至少梅家这边,看来并不打算记恨亲事没成的事儿。
许碧这么做当然不是为了许珠,但也可能是许珠确实有点心想事成的运气,到了许碧生辰那天,许珠乘家里的马车才到沈家宅子,就碰上了梅家的马车。
沈家这处宅子,当初是想一家子都回京城住的,连带着两个儿子娶妻生子都算在里头,因此很是置办了一处大宅。离内城那等黄金地段是稍远一点儿,地方却极宽敞。因是前朝一个有爵人家的大宅,原本被分开来售卖了四家人,却因端王毒杀太子一事,其中两家都被牵连,另外两家也觉得这宅子风水可能有点问题,不想要了,沈家赶了这么个巧儿,就把四家都买了下来。
说起来,武将人家既是最信风水命数,又是最不信的。往往是后宅女眷们都供着菩萨,前头男人们却只信自己手中的刀枪。
沈大将军一生征战,从不信什么风水之说,倒是在西北宽敞地方住惯了,最喜欢大园子,既有此机会,自不会错过。他也不大讲究园林精巧什么的,着家人买下来之后就照着原样恢复了一下,也没大动。屋舍都是好的,只是园子里的花木没啥名贵的了,倒是有几棵老树很有些年头,为园子增色不少。
因宅子宽敞,各家的马车都能直驶到二门附近才停下,女宾便进后宅,男宾则往前院去。因是许碧过生辰,自然是男宾少女宾多,因而送母亲和妹妹过来的梅若辰,就尤其引人注目了。
许珠头一次来沈府,甚是惊叹这宅子广大,自进了大门就忍不住掀了车帘一角往外看。马车将到二门时,她一眼就看见了梅家马车边上站着的梅若辰。
其实沈府女眷过生辰,只消梅太太带着女儿过来就行,只有了上一回城门惊马的事儿,梅若辰说不放心母亲妹妹单独出门,硬是要陪着过来。梅大儒带着两个儿子出门一游历就是好几年,梅太太在岭南,身边只伴着幼子幼女,自是格外亲近些。儿子要孝顺,梅太太自然笑纳。更何况梅若辰是年轻解元,带着出门也极有面子的。
梅若辰在马车外扶梅太太和梅若婳下车,听见后头又有马车声音,便随意抬头瞥了一眼,正好看见许珠撩了窗帘,呆呆对他望着。他在岭南之时就因人物风流颇被注目,来了京城又有了解元名头,越发招人了。故而也并不觉得许珠的呆视有什么特别之处,反冲她笑了笑。
许珠被他这一笑,才蓦然发觉自己不知不觉竟把窗帘几乎全掀了起来,连忙放下,心中却是有如小鹿乱撞,呯呯个没完。自觉有些失态,便嗔着身边的丫鬟:“怎也不提醒我!”
一边说,一边却是急急下了马车。
许碧是亲自出来相迎梅太太的,许珠下了马车,虽心头乱跳,却还记得先向许碧行礼顺带贺寿:“二姐姐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虽然不是什么有新意的词儿,许碧也笑纳了,携了她的手笑向梅太太道:“这是我娘家的三妹妹。”
梅太太便含笑道:“瞧着便是个机灵姑娘。”摘了腕上手串儿给许珠戴上,笑道,“不是什么好东西,岭南那边儿出的沉香木雕的,香气尚可,拿去玩儿罢。”
要说梅太太出门交际,愁的就是见面礼这种东西。如今来了京城,来往的等闲都是官宦人家,若如在岭南时见面给个小银锞子什么的,哪里拿得出手?可若是金珠宝玉,梅家也实在出不起。
梅大儒是不管这种事的。梅太太若问他,他只会说量力而行,梅家是什么样子,就按什么样子给见面礼就行。可如今两个儿子都做了官,梅太太实在不想给儿子丢脸。且她的儿女们都还没成亲呢,若是落下个穷酸抠门儿名声,影响到儿女们嫁娶,如何是好?
故而,梅太太只能在见面礼的新奇上下功夫了。
说起来岭南那边,也不是没有好东西。就譬如这沉香木,海南那边儿产得多,在当地并不十分稀罕的,若制成了香,再运到京城这边,价值就要翻出十倍百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