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焌糟出去, 陈巍山叹道:「诗诗年纪尚幼,竟进了白家那虎狼地,怕是已经凶多吉少。」说着, 仰头灌下去一盏酒。
话说回来,虽然诗诗年幼,今年才到这樊楼来,因为歌声动人, 人长得美,像一朵初夏清晨间含苞待放的百合,是以不过半年, 便在京中众多郎君间颇有名气。
景阳侯府自来以诗书传家,景阳侯管得很严,是以,景川平也就知道诗诗的名号, 并不知道其中的内里,见陈巍山似乎面有凄凄,不由奇道:「怎地了?」
林承彦道:「你不知道,白家最近买走了许多乐伎,回去陪着白问光,白问光卧床以后,折腾死了好几个小娇娘了,陈兄大概是可惜诗诗姑娘吧!」
一直默不作声的秦钧睁大了眼,奇道:「皇城脚下,白家敢这般草菅人命?」
陈巍山放了酒盏,醉意微醺道:「什么不敢的,眼下太子刚娶了肃王府的外孙女儿,肃王府正在劲头上呢,白家可是肃王府的母家,不也跟着鸡犬升天,谁敢管白家的事儿?」
陈巍山想起诗诗那小妮子,你摸一回她手,她都要红着脸不敢抬头,一双眼眸湿漉漉的,像受惊的小鹿一般,心里又是一阵揪得疼。
第三十五章
林承彦微咳了一声,不经意地道:「诗诗出来了,拙荆前些日子在大相国寺见到了她,回来还和我说了一回,她说是要回徽州老家。」
陈巍山红着眼道:「好,好,活着就好!」
秦钧几个一时面面相觑,不想整日里只知斗鸡走狗的陈巍山竟然对一个小乐伎这般痴情。
林承彦默默给几人添了酒,想着回去还要和娘子商讨诗诗的去处。
酒过五巡,几人从樊楼出来的时候,都已有些醉意,秦钧拉着林承彦的衣袖,磕磕绊绊地道:「慕俞,慕俞啊,我真是引狼入室啊!」
林承彦扶了他,听他言辞奇怪,不由问道:「二郎,可是出了什么事儿?」秦钧家中排行第二。
秦钧倚在林承彦身上,自言自语地道:「慕俞,我的妹妹自幼娇惯,怎可,怎可屈居他人之下呢!」
林承彦听这话百思不得其解,知道只是家中姊妹的事,便也不放在心上,租了马车,让车夫将几人送回各家。
秦钧上车的时候,忽拽着林承彦的衣裳,口里泛着酒气,仰着头问:「秦晋之好,如何?如何?」
慕俞心下一顿,皱了眉,「二郎,你醉了,快些回去吧!」
「酒不醉人人自醉,箬竹,箬竹啊!」秦钧放了手,面容有些癫狂。
东华街上,林承彦见有许多果脯,掏了十五文买了一包香枨元,又买了二十文的金丝党梅。
秦钧一到府门前,便被小厮扶了进去,立即着人去拿了醒酒汤来,秦夫人过来的时候,看到儿子醉醺醺的,气得掩泪,「二郎,你怎地也这般不争气呢,白日里醉成这般!」
秦钧拉着娘的手:「娘,是我害了箬竹啊,是我害了箬竹啊!」
秦夫人神情一震,眼睛巴巴地望着儿子:「二郎,你,你此话是何意?」
秦钧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昏头昏脑地道:「箬竹得的是相思啊,是,是慕俞!是我将慕俞带入家中的,是我,是我!」
秦夫人「呀」了一声,拿着帕子的手立即抚着胸口,气息不匀地道:「你,你怎么不早说!」
「主子,奴婢自幼就跟着您,您这回去蜀地,奴婢怎么能不在跟前伺候着呢!」
阿宝从巷子外头买了糖葫芦回来,正小口小口地舔着上头红艳艳的糖球,一进院门便听到紫依姐姐哽咽的哭声。
小跑到阿姐的厢房里,便见紫依姐姐匍匐在地上,抱着阿姐的腿。
杜恒言见到阿宝回来,招了她过来,哭笑不得地道:「我只说了这次出门不带她。」
紫依用袖子抹了泪,红肿的眼睛看得阿宝都心疼,忙过去给她吹吹,紫依断了抽噎,面容坚定地道:「主子,奴婢不嫁人,奴婢愿意一辈子伺候在主子跟前!」
杜恒言无奈道:「紫依,你知道我素来最信任你,可是你要是也跟着我走了,阿宝怎么办?阿宝这边还要靠你给我递消息呢!」
「哇」地一声,小阿宝嘴里含着半颗糖葫芦,开始放声大哭,眼泪说来就来,涕泗横流,杜恒言头皮已经开始发麻,拿了帕子给她擦眼泪,「阿宝,你太小了,阿姐不能带走你啊!」
「阿姐,你也不要我!」小阿宝说着便冲出了厢房,杜恒言一急,忙站了起来,眼看着院子中慕俞从外头回来,把阿宝提溜了进来,好笑地问恒言:「阿宝这又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