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宅小闺秀_作者:南罗(3)

2018-11-04 南罗

  可是赵萱儿心里头明白,那杜秋容在杜家生活了那麽些年,无论是二老还是夫君,对她还是有几分情意的。

  他们一成婚,夫君便去了北边,父王的意思是将那女子偷偷弄死,以防後患,可她想着自个儿和夫君毕竟是年少夫妻,不想伤了夫君的心,以致日後两人有隔阂,却也派了人一直盯着那女子的动向。

  赵萱儿一边想着事儿,一边从乳母怀里接过女儿,轻轻地用脸颊蹭了蹭她的小脸蛋儿,女儿吧唧着小嘴,对着娘亲眉开眼笑,十分可爱。

  咸宁六年。

  杜恒言觉得自己好像睡了好久,微微渗入眼睑中的点点亮光,使得她朦朦胧胧地想着,现在是中午还是早上。

  她好像作了好长的梦,梦里头水声荡漾,有好些小孩子穿着稀奇古怪的小衣裳在她眼前蹦来蹦去,有双手猛力地将她按倒在水里,水面上有好多嬉闹声,谩骂声,她的耳膜疼得厉害,那些声音好像一直回荡在她的耳边一般。

  屋子里头弥漫着一股浓浓的中药味,杜恒言皱着眉头,暗想寝室里头不是不能开火吗,谁在宿舍里头煮中药啊!

  她抬手揉揉眼,看到一个人影坐在自己的床边。

  杜恒言心一紧,努力睁眼看向那人,一张圆圆脸,面容十分憔悴,一双大眼睛却十分黑亮灵动,梳着简单的发髻,发丝有些凌乱,头上插着一根喜鹊登梅的银簪子,此时那簪子上头的两粒小珠随着动作一晃一晃的。

  杜恒言耳朵嗡嗡的,隐约听见那妇人和她说着什麽,没听真切,就见那妇人步履微动,转身走了。

  她脑子有些混乱,同寝室的室友虽然爱汉服,可是不会绾发呀,刚刚那人是谁?

  未及想明白,不一会儿便见那妇人双手捧着一个陶瓷杯子走了过来,接着一手扶起了她的脑袋。

  嘴唇碰到水时,杜恒言才觉得口渴,就着妇人的手一口喝光了,这才抿了抿唇,抬头眼巴巴地看着她。

  这妇人似乎看明白她的眼神,红着眼圈,又起身再给她倒了一杯水来。

  两杯温水下肚,杜恒言的脑袋才清醒了些,看着这个妇人,见她面容十分姣好,眼睛泛红,面上未施脂粉,一身白衫、紫色襦裙,右手握着自己的手,十分温软,虽然不知道此人是谁,杜恒言还是对着她轻轻笑了一下。

  妇人看着她呆愣恍惚的模样,柔声唤道:「言儿,你可还认得娘亲?」

  杜恒言一愣,掠了一眼这妇人,又打量了一眼床铺,半旧的绿色棉被上头绣着一团团盛艳的牡丹花,许是用得久了,有些勾出丝,露出一些线头来。

  杜恒言一时心头涌上一种强烈的不适感,咽了口口水,习惯性地准备用手推推眼镜以缓和尴尬,但映入眼中的却是一只五岁小孩儿般大的软嫩小手。

  彷佛有一道惊雷在杜恒言脑子里炸响。

  与此同时,外头忽地冷风大作,窗户上糊着的一层有些破损的油纸被吹得呼啦啦地作响,眼看就要被吹开,眼前的妇人却只顾着看她。

  妇人泛红的眼圈终於落了泪,哽咽道:「言儿,是娘没有照顾好你,是娘对不起你!」

  杜恒言被这妇人拥在怀里,眼角一跳。

  下雨前泥土的湿气与皂角的清香混杂在一起,窗外,开始落雨了,水珠从油纸缝里掉落进来,打湿了那一块窗台。

  耳边是妇人极尽悲苦的呜咽,杜恒言一想起这女子自称为她的娘亲,心里便有一股强烈的不适感。

  不知道妇人哭了多久,她有些於心不忍,用手轻轻拍了拍小妇人的背,艰难地唤了一声,「娘,饿!」

  小妇人闻听这一声「娘」,蓦地破涕为笑,一边抽噎地道:「好,娘给你弄吃的!」她一边将杜恒言按到床上,盖好薄被,柔声道:「言儿乖,再躺会,娘一会来喂你!」

  杜恒言看着娘亲走远了,自个儿掀了被子,站在脚踏上,套好一双小凤蝶鞋,对着自己小小胖足,一阵无力,这小藕节胳膊,小短腿,让她看得脑子里的那一道惊雷一直「轰轰隆隆」地炸响。

  衣架上挂着一套衣裳,杜恒言拿起来展开,那是一件粉色的对襟半臂短衫,还有一条粉色的小裤子,外搭一条淡蓝色的腹围,上头绣着两条鲤鱼,看样式很像宋朝时期的衣裳。

  杜恒言朝门外张望了几眼,她们母女两人的住所,倒是十分开阔,是一间坐北朝南的院子,有四间大瓦房,院墙颇高,杜恒言目测约有两公尺半,中间有明显的加固痕迹,茅房、厨房都十分牢固整洁,上头一律盖着青灰色的大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