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岁那年,爹和哥哥回来了,可待不过半日就又走了,知道你们要去清水镇,我便偷偷离家去找你们,可被歹人抓住了,是担心我,跟在我身后的世子哥哥和二哥哥再一次救回我,像这样的事,遍布我的童年,他们视我如亲妹妹,三番四次舍身救我。”
“我却连二哥哥最后一面都见不到——”柳芽一再抹着泪,抽噎道。
柳桂动容道,“爹——”
柳父的脸庞绷得很紧,因为他也怕自己忍不住动容,几次张嘴,才找到自己漠然的声音,“为父不是不让你去祭拜他,只是现在不是时候,待过些时日,为父与你一同前去,亲自在他坟头前赔罪便是。”
“爹!”
柳芽还欲再恳求,可柳父已然转身吩咐门外等候的家丁丫鬟道,“你们好生看着二小姐,绝不能让她踏出府门半步,守卫不力者,仗责三十,扣月薪半年,谴于庄子务粗活!”
话毕,快步而去。
柳芽连忙起身追出去,可被门槛一绊,整个人扑倒在地,连下巴也磕伤了,一张嘴疼得小脸儿都皱了起来,却还是固执地咬牙哀求顿住脚步搀扶她的柳父,“爹,女儿求求你了——”
“别的事为父都可以让你任性,可关乎柳家上下,爹便不能糊涂,叫几百口人陪你死!”柳父不愿再看她满脸的狼狈,将她交付于丫鬟前不忘叮嘱,“请大夫前来替二小姐治疗。”
柳芽拨开一再阻拦的家丁丫鬟时,柳父已不知踪影,她抹着泪转身看向柳桂,“哥哥!”满眼皆是乞求。
柳桂哪看得下去,垂眸握拳,指甲几乎没入掌肉之中了,半响才闭眸道,“书房。”
雷声乍起,劈开刚刚来临的夜幕。
柳芽看着怎么敲也敲不开的柳父的书房门道,“爹不同意,女儿便跪到爹同意为止,若不幸流血殆尽而亡,爹也无须再向二哥哥赔罪了,将我葬在二哥哥的墓碑旁即可!”她毅然决然地跪到无遮无挡的院中。
豆大的雨水顺着炸开的雷,噼里啪啦地砸在地上,最终无情地覆盖她纤瘦又倔强的身影,散开的血水孜孜不倦地没入白色的衣襟里,又摇摇曳曳地跌落在地,与源源不绝的雨珠混合成一体,叫人分不清到底是血还是雨。
柳芽咬紧了牙,无视下巴的疼痛,也不顾刚刚碰伤的膝盖发出的不满,固执地挺直腰杆,目不转睛地看着书房门,在上一世她从不曾顾及家中长辈意见,还常顶嘴故意任性而为,可那都是因为现代是法治社会,不像这里权贵至上荣辱与共,风光是一片,倒霉亦一批。
不知跪了多久,淋了多久的雨,流了多久的血,柳芽只觉视线有些摇晃,忽觉落在头上的嘀嗒被阻开,茫然抬首便见宇文秋页站在旁,以伞替她作遮挡。
“这一切,也如你所愿了。”
“还来做什么?”柳芽拼命想忍住不断袭来的晕眩,可一张嘴扯动伤口便叫她眼前一黑。
第38章 真死了吗
再醒来,已在马车上。
柳芽从厚实柔软的狐狸毛垫上撑起身。
挨着车壁而坐,在旁闭目养神的宇文秋页睁开眼来,从袖中掏出一封信递给她,“你哥哥给你的。”随后倒下一杯温热的茶水,搁于两人之间的矮桌上。
清新如朝露的茶花香从杯中的氤氲散出来,柳芽只淡漠地掠过便继续打开那封信了,柳桂刚劲的笔迹映入眼帘,一串地址后是关怀备至的叮嘱,她收起信看向他,“你这又是何意?”说话间扯动下巴被绷带裹好的伤口,不禁蹙了眉。
“芽儿为何总以最大的恶意猜测我?”他无奈又委屈。
柳芽极尽讽刺地勾唇,“你不是知道答案么!”一再因他而流的血的味道还记忆犹新呢。
“杜星原剿匪一事与我无关。”宇文秋页真挚地迎上她颤动而冷冽的眼眸,缓缓道:“惠国公亲自举荐他与远王同去昌安城剿匪,如今远王亦中毒箭而亡,一切的矛头直指刚从邺城赈灾回来的杰王,凭你的聪明,不会想不到这其中的利害关系,究竟出自谁的手笔。”
柳芽便觉一抹被自己压下去又故意忽略的凉意,从脚底窜上心头,惠国公牺牲一‘子’,一箭双雕远王与杰王,既为庆王报了仇,又将强劲的对手拉下马,还借着搜查悍匪内应之便,威逼利诱把敌方爪牙变成自己的,又或直截了当铲除了,更稳固他们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