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国公轻叹一声,不为难呐呐不敢言的晚辈。“娘娘想劝家里科举出仕。”
“正是。父亲可知,如今读书识字的人比前朝多了多少吗?国家承平,那些满腔抱负的年轻人,就因为没有好身世,就要沦为末流,甚至不能施展报复,何其悲哀。于国家,人才流失又是何等可惜。女儿想,若是蓝家是从先秦一直保留族谱的长远世家,能在当时做公卿,等到两汉之时做茂才,到了魏武晋朝为世家,一直不被时代车轮甩下去,该有多好啊。”
言外之意,想要家族源远流长,保证永远不被政治中心排挤出去,就要顺应时代潮流,顺从君主的用人思路。
几位侄儿面面相觑,这和他们接受的教育截然相反,如今人人都盼着能入一流世家,入氏族谱。可你不能说蓝生的话是错的,甚至他们听来,还有振聋发聩、醍醐灌顶之效。
“想做弄潮儿,也得有好水性。前朝啊……”蓝国公叹息,前朝就是因触动了世家大族的利益,才加速倾覆。蓝家若做这领头羊,是福是祸不好说。
“陛下何尝不知前车之鉴,父亲,我对陛下有信心!”蓝生斩钉截铁道。
“如此,让为父再考虑考虑,孩子们也有自己的看法,随他们吧。”蓝国公又何尝看不出,蓝生一番慷慨激昂、论古说今,激得几个晚辈热血沸腾。“只今日之事,乃我族内私事,尔等切勿外传。”
“是。”几个小辈躬身行礼。蓝生的话如今看来还是太超前,一个不好会被世家群起攻之。即便要做,也该让男人们承受压力。
蓝生心里明白,笑着让退下的宫人进来,领家里人到御花园游玩。
蓝国公微微错落蓝皇后半个身子的距离以示君臣之分,轻声道:“娘娘如今在宫中可好?”
“好,陛下敬重,顺心顺意。”
“如此便好。你母亲忧心子嗣,为父却不以为然。男人娶妻,乃为礼敬宗庙、主持家务、上孝下慈,主母未有子嗣,是憾事。可区区子嗣,有如何能与当家主母比拟,妾室还能生,那也是您的子嗣。”
“我知,父亲放心,我只怕坠了蓝氏声誉。”
“娘娘如今贤名远播,蓝氏受益良多。太子殿下为小人所害,非娘娘之过。”
蓝生摆手,不愿说这些。
蓝国公叹道:“娘娘如今就很好,陛下乃是明君,跟着陛下走,不会错的。”
“嗯。”蓝生颔首,结束这个话题。为家人介绍御花园中风景,等到时辰到了,回凤仪宫举办家宴。
家宴上,皇帝也来了。频频举杯,临了还赐宴给未曾入宫的太夫人,口称“老人家”,这也是皇后这个正妻才能享受的待遇。
等送蓝家人出宫,皇帝才拉着蓝生的手道:“不知卿卿有此等见解,往日未曾请教,罪过,罪过。”
“又来招我。和父亲、侄儿们说,自然只能说古今,难道要我说。是啊,我就是偏心自己夫君,想要娘家人帮忙咧。那父亲母亲还不得说我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女生外向。”
皇帝哈哈大笑,“就该偏着自己夫君呢!”
“懒得理你,我这是至理名言,才没有私情呢。”
“是是是,至理至理,朕的皇后就是至理!”皇帝喜欢这样的皇后,贤惠明理,就是太害羞,不善表功。谁让自己是做夫君的呢,只能包容了。皇后的好,自己记在心中就是。
皇帝当晚自然歇在凤仪宫,夜半口渴醒来,手一搭却未碰到人,猛得惊醒,侧头一看,皇后居然不在身边。
皇帝起身,殿中已经熄灭大部分烛火,只有墙上照明用的留了几盏等。灯火如豆,皇帝顺着出去,宫人也都退下了。皇后就寝,向来不喜宫人在外间值夜,都退出殿外。
皇帝顺着灯光摸到侧殿,在侧间见到了皇后。
侧间是个小佛堂,供奉着仁德太子的灵位,微弱灯火下,皇后脸颊上的泪珠却如此明显。
“卿卿……”
“陛下!”蓝皇后惊呼一声,侧身擦干眼泪,才问道:“陛下怎么来了?可是妾身吵醒你了。”
皇帝接过她的帕子,细细为她擦眼泪。手紧紧拽着她,“这么冰,来多久了。”
“一会儿。”蓝生手往回缩,皇帝却紧紧拽着不许她逃,问道:“可是岳父岳母说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