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吧,出什么事了?”秦舒站在塑料椅旁边,居高临下看着他。
秦洋嗫嚅了下,没出声。旁边墙角里却猛地丁零当啷跑过来俩人,一左一右把秦舒给夹在了中间。
顾北辰一皱眉,不动声色向前挪了一步,隔开了秦舒和那个看上去很疯的中年妇女。
“你是他家长吧?”中年妇女手指对上了秦舒鼻尖,因为激动,她略干瘪的脸颊霎时通红一片,越发衬得脑门上油光泛滥,略宽的鼻翼一张一翕,喷着怒气,“你们怎么教孩子的?遇上事儿拍屁股就跑,留下老头给他善后?我告诉你,我爸要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没完!”
秦舒被喷了一脸莫名其妙,她转眼看秦洋,“说话,怎么回事!”
女人旁边的男人显得老实巴交,眼神在秦舒脸上飞快地转了一圈,连多停留都不敢就转回了女人脸上,他伸手拉了拉她,“你先别嚷,这儿人多。”
女人没好气地甩开他,“人多?我还怕人多?我就怕没人知道!”
顾北辰被女人几句话刺的耳朵眼疼,他看一眼把秦洋拉到一边的秦舒,转头对女人道:“您家受伤的是老人吧?怎么伤的?伤情怎样?”
女人警惕地仰头看着他,“你谁啊?”
顾北辰笑笑,“我是网约车司机,路人甲。”
“司机?”男人打量着他,“司机你怎么跟着跑这儿来了?”
“这不是等着那位女士结钱么,看您二位也是遇上麻烦了,多嘴问一句。”顾北辰道,“您要不乐意说就算了,我随口问的。”
女人偷着瞥了瞥秦舒,“现在越是有钱人越是会赖账,她还没给你结车钱是吧?”
见顾北辰点头,女人才接着说:“我爸本来是和那小孩在一块摆摊儿的,也有十多天了,平时都没事,今天就是倒霉催的,突然碰上城管突击检查了。那小孩跑了,我爸倒是老好人帮他敛东西,可违规摆摊的东西人肯定得没收啊,推推搡搡就给我爸推倒了。等着别人打完120,这小孩才跑回来……你说缺德不缺德!”
“我也不是故意的,我就慌了,我还没遇上过城管,一害怕就脚底抹油先跑了。”秦洋深深埋着头,声音越来越低,“杜、杜大爷不会真有事儿吧?听那边大妈说他有心脏病。”
秦舒运了运气,把火硬往下压着,“你把头抬起来——从小到大,我教过你要做一个自私自利,不仁不义的人吗?”
“没、没有。”秦洋好像被她的目光烫到,瑟缩了下。
“你逃学、胡闹,跟同学打架,但只要你事出有因,你的理由能说服我,我都没骂过你,对吧?可今天这个事,秦洋,你错的一点理由都没有。”秦舒稍稍呼了口气,“今天这个事,你就是不跑,你站在原地等城管把你东西收了,你会丢掉命吗?老人家因为你受伤,你没有和对方家属道歉争取原谅,你还坐在这儿摆酷,你觉得是人干的事儿吗?”
“弟弟,人不是非得长到哪个年纪才应该有担当的,有些东西,从你生下来那天就该有。”
秦洋脸上却浮出来难掩的厌恶,目光瞟着那边的夫妻俩,“杜大爷说他二女儿下岗以后就不工作了,靠他退休金混日子,眼见这物价越来越高,老爷子没办法才出来摆个摊子卖点小玩意儿。我……我不想给这种人道歉。”
“那是别人家事,跟你有半毛钱关系?”秦舒压不住的火气蹭地蹿上来,秦洋感觉她的眉毛头发都快被自己烧焦了,“你要是男人,就滚过去道歉!”
压着嗓子喊完这一句,秦舒就打算好了,要是秦洋还戳着当电线杆,她就不管丢不丢人了,当即立刻马上把这玩意儿揍得爸爸不认。
道德约束这种东西是一条约定俗成的线,尽管每个人心中的线都高低不同,但只要绷紧了自己这一根,就至少不会良心不安。何况在社会的大框架中,还有公序良俗在下面托着底。
秦舒看着秦洋的背影,心想成长有时候只是一瞬间的事,不知道是哪个奇妙点杵动了懒洋洋的那根脊梁,忽然就能挑起这副青春年少的骨架,变得挺拔起来。
秦舒在塑料椅上坐下来,摸出手机给李见微发了微信报平安,然后看陈星发过来的抄送了全公司人的邮件——新鲜出炉的考勤章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