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一股脑抓紧衣服,站起来一拐一拐地走进屋。
金世安盯着他的背影看。
“我大孙子,脑袋有点问题。”老太太笑着,大方承认,“一直都是我照顾他,本来指望银枝,等我死了……哪知道,那姑娘……”
“一声不响走了是吗?”
老人泫然欲泣,说不出后面的话。金世安恍惚在她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接下了话。
老太太点点头,说:“你要不要进来坐一会?”
金世安摇头,“打扰了。”
不知为何,回去的路更崎岖难走。
金世安差点摔倒。
他又回到了小卖部。
王大娘娘看到他,问:“有结果吗?”
“没有。”
“那老太太怎么跟你说的?”
金世安稍作回忆,说:“她抛弃有养育之恩的老人和智障哥哥,自私自利。极端自私,不值得我……”
“啪!”一个巴掌打在他脸上。
金世安愣住,望向老板娘。
王大娘愤怒地双手颤抖,话从牙缝里挤出:“你个傻子!”
“……”
“那老狐狸狸诓你喃!”
金世安站起来:“怎么回事?”
老板娘眼里蓄的泪夺眶而出:“九四年年还没过完银枝就走了没回来。我替她高兴,她终于逃出狼窝,你怎么还说她自私?”
金世安如遭雷轰,面前这个妇人哭泣的脸,让他回想起院子里的老人伤心欲哭的样子,心中渐渐分明了什么。
什么是真情,什么是假意,此刻起他看得清楚明白。
“大娘,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老板娘忍住泪意,才跟他说:“那孩子,四岁的时候,他爸妈就不要她了。她爸妈是大城市来的知青,一个南方一个北方,不知道怎么搞在一块,没多久就有了银枝。后来国家政策,说知青可以回城……那两个人,那两个畜生……”
金世安说:“抛弃银枝?自己回去了?”
这件事他有所耳闻,无数知青留下亲生孩子,选择回城市重新开始。
老板娘点头:“那时候银枝什么都不懂呀,每天哭找爸爸妈妈。银水雁——也就是你刚才见过的老狐狸——收养了她。本阿里我以为她生活有大人照料就不会有设什么问题,哪知道,哪知道?”
哪知道银家大儿子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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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篱笆墙院的门被踢开,吓里面人一跳。
老太太惊跳起来,回过头看是金世安,笑眯眯道:“怎么,又回来了。”
金世安充满怒火的眼狠狠剜了她一眼,没搭理她,直直走进一个房间。
老太太被这个眼神震慑住,等反应过来,金世安已经踹开房间的门。
“你,你干什么!”
房间里,那个□□男人躺在床上,大大方方,木讷地望着他。
“银枝很小的时候,就知道她是银家的童养媳,长大是要嫁给她疯子哥哥的。”
“她十八岁那年考上大学,银水雁说什么都不让她去,村长出面劝,县上领导也来劝。银水雁好歹松口,但是,他们都不知道,银枝要出发的前两天,银水雁把他们两锁在一起……你知道的吧,第二天才放出来。”
憨子男人还望着金世安,口水流了半脸。
金世安心脏痛苦地抽搐,抓不到疼的感觉了。他甚至听不到四周的声响,闻不到弥漫的熟悉味道,眼前只有这个让他想千刀万剐的男人。
他哑着嗓子低吼,像一匹狼扑上去,把憨男人掼到地上,拳拳到肉,狠狠地砸。
男人痛苦不已,哇哇哭泣。
老太太扑过来,抱金世安胳膊:“你干什么!”
“滚开!”他指她鼻子,“要不是你老,我现在就杀你!”
老太太的力气比不过他,没做过多挣扎便跑出去找帮手了。
金世安不管,他砸他脸,直到他鼻青脸肿,发不出什么声音。
他完全不敢想象,银枝在这个男人身下是什么表情,会说什么话,会不会哭。以及他想到了那年寒假,她在火车站与他依依相别。
银枝知道回来会面对什么。但她没跟他讲。
他甚至还一步步,把她送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