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宏逸皱眉,眼里的盛怒快要溢出来,他气道:“我是读圣贤书的人,如何会背着父母之命与旁的姐儿勾三搭四!我原以为娘明白,却不知你们错得这样离谱!瑜姐儿与我并无分毫私交,即便是遇见了,她都要先离我八丈远,从来都不多话,更不曾向我递甚么秋波!这样清清白白的女儿家,竟只因出身不好,就被你们这样拿来这样污蔑践踏!实在是!实在……”
赵宏逸擦擦眼泪,颤抖着声音劝道:“娘!你们放过她罢,往后多诵经礼佛,读些圣人之言,再不要这般偏激寡见了!”
江氏听完儿子的话,胸口起起伏伏,抖着手指说不出话来。她本就恍惚的心神早就持不住,眼前一黑,翻眼便昏了过去。
这头阿瑜正躺在床上打络子,她迄今为止也只会打两三种,然而她女红不好虽府里姐妹都知道,可若是连络子都打得歪歪扭扭的,那岂不更丢人?
故而阿瑜闲来没事,都会随便打几串络子玩玩,打得不好就拆了重打,打得稍好些她便要缀块玉石挂在帘子上显摆。嗯,虽说其实也没人在意,但她瞧着舒服,心里高兴。
这面赵婳却撩了帘子进来,原有些冷淡的脸上,今儿个也多了几分笑意:“瑜妹妹这是在打络子呢?”
阿瑜见她来,心里也挺高兴的,于是笑道:“是啊,闲来没事,打着玩玩,姐姐要不要一块儿打?”
赵婳轻摇臻首,微笑道:“算啦,其实我不大喜欢女红,我这手艺也只勉强够看的。”
赵婳又扬扬手中的书册,对着阿瑜笑道:“你瞧,我带来甚么?”
阿瑜微微偏头,又睁大眼睛惊喜道:“这不是《陈十三娘传》吗!听闻是时下最行的书册了,姐姐是怎么得的!”
赵婳给她逗笑了,伸手捏捏她的脸,只觉触感细腻滑嫩,把书递给她道:“我有个丫头,她表姐家周望家的手下办事,我偷偷使唤她给我买来的,你可不准说出去啊!”
阿瑜捧着书,乐呵呵道:“不会不会!我盼着这书好些时候了,只我在府里头,又不好开口叫下人去买杂书,我这日思夜想的,本以为再看不见了,不想姐姐竟是我的福星,给我带来了这么个好东西!”
她最近很爱看些侠客传记,只总发现男侠客比女侠客多,偶尔有一两个女侠,还总是为情所困,比不得传闻中的那位陈十三娘,虽为女子,却比男人刚毅果决许多,如今有了她的传记,怎能不渴盼。
赵婳陪着她看了一会子,便到了用午膳的时候,阿瑜又让厨房送来些糕点果子,这样赵婳便不用单陪着她用清粥小菜了。
用了膳,赵婳才准备告别了,她抿了唇道:“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阿瑜不在意道:“姐姐请讲。”
赵婳叹口气,坐在床沿上看着阿瑜,歉疚道:“我那继母上趟所作所为,我亦觉得相当愧疚于你。我妹妹的确需要好生管教,我爹也把她禁了足,往后她必不敢再烦扰于你。我……只想同你说声抱歉。母亲她本也想来与你说声的,可她病倒了,连起身都困难……”
阿瑜之前便猜到她的来意,于是笑眯眯道:“没事的,我那日语气不好,只因着实在太过惊怒了,现下回想起来也觉得不妥当。至于蕉二奶奶的事体,我便当是不记得了。”
阿瑜听赵婳一开头那声“继母”,心里头便知她心意。既梅氏嫁进来做了续弦,那赵婳再直白口称继母,便有些不敬了,但这番事体一过,她大约也是真没法忍耐梅氏的作为了吧。
不过阿瑜是真不在意,并非她太过善良,只是阿瑜也晓得,牛不喝水不能强按头,这种人和事忘了便好,又何苦再与那些人纠缠,反倒伤了自己的心境。
她虽是从小给爹爹娇养大的,却懂得最基本的人□□理,为那些人伤身费心,还不如自己多看些书,多用几块精致的糕点。
赵婳于是离开了,并与阿瑜作约,说是隔天还要来看她,阿瑜也笑眯眯地应了。
天色快暗下来时,外头佩扇报道:“姐儿,媛姐儿来瞧你了,需不需放她进来?”
阿瑜在鱼油灯下美滋滋地翻书,随意道:“不见,说我睡着了,叫她回去。”
佩扇点点头,又去了厅里,对赵媛道:“咱们姐儿原是在看书,只看着看着,便睡着了,您不若明日再来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