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白叶微,你睡不着什么,明日又不用你动手。”说着,我在他胸口上不轻不重敲了一下。
“下着雪你也不怕凉,不是还伤着要吐血吗?若是要吐,就吐在我门口雪地上,正好我缺枝红梅压景呢。”
他笑了起来,声音朗润,是在尘世里滚过一遭却未经世俗玷污的样子。
“那倒好。”他也开起了玩笑。“若是吐血,我就吐你门口好了。”
“那就说定了。”我随口一句。
半晌无回话。
“好。”他答道。
白叶微穿好衣服要走,我在被窝里找到个手炉塞给他,还笑他现在果然是个文弱书生的样子了,但是也挺好。
“怎么好呢。”他问。
“要不然你算计别人时怪吓人的。”我又补了一句。“正道结盟时你就吓着我了,不过那天还是谢谢你解围了啊。”
白叶微一怔。“哦,原来是这样吗。”他伸手接过我的手炉,指尖相触时似乎僵硬了片刻。
但他把情绪藏的很好。
白叶微的视线在我的脸上停留一会,然后下移,最后又瞥到墙上挂着的、我娘的旧剑上了。
“云意,用那剑别伤着自己。”
像是被戳破什么隐秘心思似的,我迅速错开了眼神。
那夜,白叶微走前,他摸了摸我的脸,然后笑的就跟以后再也见不到了一样。
他走的时候没拿伞,那把红梅竹伞就落在了我门口,就像如约一口鲜血吐在我门前,上面的红梅分外艳丽,犹如曼殊沙华生于枯骨。
夜深,雪纷。
*
雪下了一夜不停,还下到了明日早上。身后是两个端着盘子的梳洗侍女,盘子上盛着红色的嫁衣。
我在镜子里瞥了那衣裳一眼,白叶微倒是知我心意,那红衣也不过分艳丽,只是几朵绣着金线牡丹,料子倒好像是什么很贵的样子。
我描着眉,镜子里的女人眼下有着淡淡的乌青,整张苍白的脸上唯一的血色,恐怕就是眼睛里的了。
穿过绣着金线牡丹的红嫁衣袖子,袖口上细密两道金线收口。系好腰前暗色鸳鸯带,披上防风雪的披风。
雪天成婚,怕是少见极了。
侍女为我盖上红盖头,眼前便只剩下一片茫茫的红,雪光透过时,我总会想起昨夜照在白叶微脸上扑朔的烛火。
他一定是有事瞒着我。
就像是我也有事瞒着他一样。
“云意。”
他叫我名字。
不知不觉间,已经走过了礼堂,将要行礼拜天地了。
周遭是来客的祝贺声,伴着门外细细吹过的风雪碎响和地龙扑面的暖意。
我眼前只有红,满脑子乱糟糟一片。
“一拜天地。”
我牵着那红绸带,对着不知什么方向一礼。
“二拜宾客。”
呵,我们俩的亲族都死光了,还能拜什么?
又是一礼。
“夫妻对拜。”
我听见他隐约的笑意。
“礼成,送入洞——”
大门被人推开,寒风卷携着雪粒吹了进来,我冷的一哆嗦。
他来了。
白叶微突然侧身抱住我,右手轻轻拂过案几上的长剑,把它递到我手里。
我握了握剑柄,将它藏在身后。
“不过几副碗筷罢了。”
白叶微又恢复了那副百晓生的语气。
“今日我大婚,来者都是客,也不缺教主这几副不是?”
说完,盖头外人影晃过,已经开始布菜了。
我听见一声笑,那是蔑视和轻狂的笑。
北堂星郁缓缓抽剑。
“门主这话客气了,本教主不过是来厘清些旧账的。”
“你们未免也太猖狂了!”
江湖上请来的宾客有些开始为这边帮腔。
“居然在人家成婚的日子来捣乱!”
“又不是魔教被我们打的屁滚尿流的时候了!”
“这群瘪三……”
“……”
“本教主要厘清的旧账!”
北堂星郁忽然提高了声音。
“是箬云意杀我教前任教主独孤伽辰的旧账!”
一片哗然。
*
江湖上都道,独孤伽辰和沈虹练是死于北堂星郁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