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可以一眼瞧出是个修士了,白衣白靴,与承印君气质截然不同,绯姬想承印君是应该挽出去逛街的,这一位应该在家里置一个琉璃柜,搁进去供起来。承印君已然鹤立鸡群,他个头比承印君还要高一些,身形显得愈发纤长,腰线颇高,腰若裹素,眉目极是娟秀,娟秀,绯姬想,这个词太适合他,与承印君的风流俊俏迥异,他眼角微微下垂,看人时透着温柔和悲悯,好看的像一尊白瓷的神像,头戴一顶后倾道冠,末处悬了一颗明珠,随着他的行动徐徐晃动,莫名的撩动人心。
绯姬天马行空的想,要我选......选谁好呢?她想和身边认识的人交流一下这些不上路子的污秽思想,却发现沈秋练抖的愈发厉害了。
承印君眉头皱的更深刻,厌弃之色十分明了,先前那少年在原处茫然无措,小声问同僚:“我到底应该听承印君的,还是听宫先生的?”
宫玢不欲争辩,简洁道:“检查他之前吃过什么。”
那少年恍然状,遂抬眸望向承印君。
承印君眉峰依旧不解,用手指抵住鼻下,低声道:“听宫先生的,拉去催吐。”
那少年去旁出借了盐和开水,草草弄了一锅给那几个走货郎灌下去,一时间人人耳边都是呜哇呕吐之声,绯姬觉得自己也要吐了,连看戏的心情也无,只想速速溜走。
桌板一震,沈秋练抢在她前面站了起来,绯姬有些诧异的想居然以仙女的定力也受不了,可是这么突兀的站起来,会被注意到的吧。
果不其然,那厢承印君扬声道:“姑娘留步。”
绯姬悚然一惊,她看见沈秋练撑在桌案上的双手攥紧了,青筋自雪白的皮肤下暴露出来,像是要破皮而出,此刻她坐的桌子正好让她得以背对着那群修士,承印君等一干人还暂时看不清她的脸色。
承印君走近了几步,温和又不失独断道:“事发突然,姑娘恐怕得留下来协助调查,望姑娘海涵。”
沈秋练没有动,她似乎在竭力抑制着颤抖,但在绯姬看来都是徒劳,她肩头的每一根头发丝都在战栗,承印君似乎也看出了异样,试探性的更近了些道:“姑娘,你还好吧?是不是哪里不舒服?需要叫大夫吗?”
随着承印君的靠近,沈秋练面色煞白,不知为何绯姬感受到了一丝逼人的寒意——就如同一个擦肩而过的人毫无预兆的拔出一把匕首捅向你的那一瞬间,所产生的锐利无比的杀意。
她猛地伸出手抓住了沈秋练的手腕,像是空手抓住了一条冰凌。
沈秋练手臂上的肌肉绷紧,下意识的要将她推出去,绯姬想那种敌意和杀意不是错觉,是真实存在的,她垂下眼帘迅速凑近了沈秋练的颈边,吐气如兰:“别怕,我是绯姬。”
沈秋练的手腕微微一松,绯姬顺势用另一只手将她的头搂到肩上,她易容水准高超,身为男儿时个头也要高半个,安抚孩子似的拍道:“不怕不怕,待会儿就去找大夫啊。”她挑眉观察着承印君的神色,一面忧戚道:“我妹妹体寒,好东西在身上实在不舒坦,公子能不能网开一面,让我们去看大夫啊?”
这个将女人好东西挂在嘴上还脸不红心不跳的男人委实超出了承印君的礼教认知,他俊脸一红,一时接不上话,但也没有立刻应允放人,目光一直黏在沈秋练的背影上,若有所思。
绯姬觉得这个承印君仿佛是个难缠的家伙,而且为什么一直盯着仙女看啊?别是个老色鬼吧?她伸手在沈秋练的长发上扯了一下,沈秋练倒吸一口冷气,绯姬立刻虚张声势道:“妹妹啊,是不是很疼啊!都是哥的错啊!没事带你来这路边摊上吃什么饭,平白惹了一身是非啊,你忍忍啊待哥再求求这位公子!”
她叫的如丧考妣,仿佛承印君欺压了良民似的,一旁人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绯姬幸灾乐祸的想这下看你放不放人。
承印君的脸色更差了,他冷冷道:“轻桓,去请个大夫来,诊金紫薇台付。”
绯姬大惊,心里将这个承印君的祖宗都问候了一遍,那个少年正伺候着一群人呕吐,闻言如蒙大赦,撒腿便要跑。
他被一只手拦下,绯姬像是看到了一点希望,听那温柔可亲的宫先生道:“让他们走。”
承印君猛地回头,薄怒道:“他们——”
那唤作轻桓的少年忽的拔高了音调:“姑父,你快来看。”他此刻连鼻子也忘了捂,指着那几个泔水桶,带了些隐秘的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