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棠是那种慢热的人,反应慢,学东西慢,记东西也慢。然而一旦她记住,就会比别人记得牢,记得久,甚至是生活上的一些旁枝末节,哪怕是过了十几年,很多事情她也记得很清楚,对于重生后的她,她的这个特性着实帮了她的大忙。
比如——她此刻能顺利找到自己的教室。
容棠初中是在七班,到达教室之后,发现老师已经开始讲课了,而且还是语文课。
她还记得语文老师姓尚,以前当学生的时候她觉得这个男老师态度温和,语速慢慢的,好像挺好说话的样子,然而等她后来走上社会,见的人多了,再回想起当年的一些事来,就觉得这老师绝对是挺有脾气又记仇的那种人。
此时在他的课上迟到了,容棠觉得运气有点儿背。
“报告。”容棠多少还记得点学生时的规则,迟到了是要在门口喊过报告才能进的。
尚老师正在讲课,声音刚好盖过她那一声报告,容棠不确定他有没有听到,于是又喊了一声。
这一次,尚老师转过头,瞥了她一眼,然而依旧无视她,继续讲课。
容棠明白了,这态度,摆明了就是要罚她站啊。
如果是十三岁的容棠的话,她此时一定羞臊到无地自容,觉得丢了颜面,搞不好还会委屈得想哭,毕竟小学的时候还是老师捧在手心里的优等生。
然而对于三十岁的容棠来说,罚个站什么的,根本就不是事儿,比起上班迟到直接罚款来说,罚个站简直不痛不痒。
更何况,谁上学的时候还没被罚过站?
于是容棠淡定地从书包里拿出课本,站着听起课来。
此时是2001年9月,初中开学也还不到一个月,而且刨去军训的时间,实际正式开始上课也就是一个多周前,所以课文讲得很慢,才讲到第二课朱自清的《背影》。
以前当学生的时候对于语文就是功利性的应付考试,直到工作之后,不需要再应试了,才越发体会到,其实语文课本选取的文章都是很经典的,值得细细品味。比如这篇《背影》,从前学习的时候,书上的笔记倒是做了不少,但就是单纯为了考试用,然而后来再读,真的是看一次就泪崩一次。
而此时,看着教室里那些十三四岁的孩子们,毫无感情地,摇头晃脑地朗读着那些催人泪下的句子,容棠只想到一句话——少年不识愁滋味。
真的是一群孩子们啊……
趁着这个自由朗读的空档,晾了她许久的尚老师终于示意她可以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了。
容棠还记得自己的座位在哪里,于是拎着书包回座位了。
刚坐下就看见同桌的女生转过脸来,带着既有点儿嘲讽,又有点儿幸灾乐祸的怪异笑容道:“你也太拽了,真够出风头的。”
容棠瞥了她一眼,顿时心里就冷笑了一下。
她之所以对初一刚入学的这段记忆的细节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这是她初中三年几乎最难熬的一段时间,甚至超过了中考时期。
而令她觉得难熬的诸多原因里,眼前这个带着恶意笑容的女生就是其中之一。
这个女生叫焦媛媛,小学的时候就在同一个班里,按道理,小学的同班同学在初中仍然同班,而且还是同桌,应该会比其他人关系更好才对。
然而现实恰恰相反。
容棠在小学的时候是老师手里捧着的优等生,不过她是极慢热的人,对于新环境适应得比一般人慢得多,再加上她上这所初中是择校借读的,比别人多交了六千元的借读费,在那个年代,按照她家的生活条件,这不是个小数目,所以刚进初中的时候,她非常不适应,心理压力很大,连续的小测验都没有考好。
而焦媛媛和她正相反。小学的时候虽然籍籍无名,但是上了初中之后,适应得很快,小测验的成绩也不错。在她看来,曾经云端之上的容棠已经跌落,变得不如自己,也许就是因为这样,让她荣生出一种强烈的优越感,于是开始对容棠冷嘲热讽,言语上夹枪带棒,行为上也各种瞧不起。
容棠那个时候唯唯诺诺的,也不知反抗,每天上学的心情就像上坟一样沉重,那时候她还没有什么意识,但是后来她长大了,接触的东西多了,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那时自己实际上是遭受欺凌了,然后就对那段日子,以及那时的自己既愤慨又无奈。
但是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世界这么奇妙,谁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