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推开屋门,家里果然十分安静。丈夫世界各地的飞,儿子又曾在国外留学,齐佳文原本早已习惯了独自回家后的冷门冷桌。只是温佑初归国后这大半年里,家里有了令人向往的温度,相较之下齐佳文对刚刚走上正轨的舞蹈工作室开始心不在焉,林念君因为此事明里暗里发了几次牢骚,想到闺密编排自己的那个‘儿子奴’的外号,齐佳文不禁自嘲一笑。
温佑初无声的坐在阳台上,手里捧着一本书却只翻到扉页。齐佳文有些意外的停顿片刻后轻轻走到儿子身旁,注视着他不知道保持了多久已经有些僵硬的坐姿,又扫了眼放在茶几之上的手机,脑海中难以克制的浮现出一幅画面,‘空荡荡的房屋中间摆放着一张破旧的沙发,一位身型佝偻的老人委顿的陷在里面,阳光透过窗户照射在他灰白稀疏的头发上。似乎感应到了什么,老人艰难的抬起头,空洞的双眼里找不到一丝年轻时的飞扬洒脱。’
温佑初被身旁有些急促的呼吸打断了沉思,抬头时对上了妈妈那双充满怜惜的眼睛。
“车子不在,以为你出去了呢。”齐佳文收敛心绪后轻轻说道。
“温迪的约会多,他自己的车子出了点问题,我就借给他开几天。”温佑初笑着说道,“你今天回来这么早。”
“是啊,你林阿姨都埋怨我是甩手掌柜呢,”齐佳文在儿子身旁坐下,“我这个岁数已经没有那股心气儿,做事情也不爱较真了,好像没有什么东西是此时此刻非它不可。”
温佑初将书轻放在茶几之上,微微后仰靠在椅背,“妈妈,你是要劝我放下吗?”
回想起那天在舞蹈工作室里不欢而散的场景,齐佳文沉默不语。
“妈妈,你知道嘛?在国外的那段日子里,我有时在大街上走着走着会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心跳也立刻就乱了节奏。后来发现只是陌生人,于是接下来一整天脑子里全是关于她的回忆,”温佑初轻皱眉头,“有些人有些事,想要放下真的很难。那时根本不曾想到会有章小天的出现,但是我却嫉妒她身边每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他们就那么轻而易举的见到令我朝思暮想的身影。”
“在外人眼里,妈妈是个幸福的人。丈夫的事业蒸蒸日上,儿子也是人中龙凤万里挑一,我操持家事的闲余之际,还可以与志同道合的朋友创业,重温一下年轻时的梦想余热。”齐佳文眼睛里闪着一丝别样的情绪,“可是没有人知道,我放弃了多少曾自以为刻骨铭心的东西,又有多少珍贵的回忆被我留在了逝去的岁月里。”
“有时候我在想,年少的时候遇上一个太过惊艳的人,这幸与不幸之间还真的难以衡量。”父母年轻时那些真真假假的风韵雅事,温佑初在家族女眷的闲聊八卦中也有所耳闻,妈妈话语中的遗憾温佑初自然心领神会。
“佑初啊,有些话妈妈本来不应该说。可是太重感情的人往往日子都难过,信任、依恋、念旧,分分钟把你推向万劫不复。”齐佳文说道,“现在每每想起以前的事就觉得讽刺,我能守得云开,竟全是因为当年自己是先走出执念的那一个。”
“你还是跟林姨谈过了吧,”温佑初轻声说道,“看来结果不是很理想。”
“论起情谊缘分,品貌家世,谁不说你与乐言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乐言妈妈很喜欢你,也乐见这桩秦晋之好,”齐佳文无奈的说道,“可是她与女儿的关系一直淡漠,最近因为那些陈年旧事又闹得更加生分。我挑明来意后她倒是满口应承,过后我就后悔了,请她帮忙还真是越帮越忙。”
“乐言现在的性格确实温和了许多,可也并不是那种没有主见任人揉捏的小女生,”想起那日在酒店阳台的对话,温佑初苦涩的笑道,“一旦触碰了心中的底线,她立刻会像只护食的小猫一样炸起全身的毛发,六亲不认。”
“小女孩都是这样,总以为遇上的第一个恋人便刚好是陪伴自己一生的人,却不知道大部分人都没那个运气。”齐佳文今天说了许多往日不曾说过的话,“背靠心爱的他冷眼喝退所有走近自己的人,却在最后一刻被那个他抽走了身后的依仗。”
“妈妈,你看轻乐言对爱情的坚守,岂不同时也嘲讽了我对爱情的执着。”温佑初低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