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是什么人?”
夏风寒剑上光亮一闪,剑气在剑锋上缠绵,一震剑,剑气便四下飞散,这便是闲云剑法中的“飘絮”一式。闲云剑法一共三式,“飞雪”“飘絮”“浮梦”,融合了夏家剑法中轻、快的特质,却又独具风致。虚无缥缈,朦胧虚幻,似真似假,如大雾弥漫,如无痕春梦。“你管我是什么人!以多欺少,招招夺命下杀手,光天化日之下,岂容你们放肆!”
年轻男子吐出一口鲜血,脸色被衬得越发苍白,身子摇摇欲坠。夏风寒用左手托住他,关切问道:“公子,还好吧?”目光锁定在他身上,右手还挡去接连的三个轮攻。年轻男子眼皮张张阖阖,费了极大的气力说道:“小心……放毒。”夏风寒来不及会意,只见一阵紫雾弥漫扑向聂雨潇。夏风寒心一□□,反手轻推一掌,将年轻男子推到聂雨潇跟前,两人连退数尺,自己挡在前面,任紫雾袭来。夏风寒只觉花香扑鼻,裸露在外的皮肤沁入清冽微寒。天旋地转,夏风寒用雪梅剑撑地,抬头,眼前人影交错,刀光剑影,虚实难分。待到紫雾尽散,夏风寒的一身白衣已被血色染得斑斑驳驳。
聂雨潇心急如焚,无奈双手搀着年轻男子,如同被钉在原地,只得含泪失声问道:“风寒,你有没有怎么样?”夏风寒动作略显迟疑,没有回身,哑声道:“我没事。”拔出地上的剑,缓缓展开,旋身而起。在场之人莫不惊讶万分,尤以长披风为甚。他讶异道:“这、这怎么可能?”夏风寒眸子更加黝黑,却也显露暗淡。长披风指尖一扫披风里,指缝间夹着数根细若牛毛的银针,转手推出,如霏霏细雨,漫天袭来,急于星火。夏风寒略一估射程,才闪身而避,一手攀住身旁枝木,身子紧贴其上,急促地喘息。银针刚一飞过夏风寒站过的地方,纷纷头重脚轻,尖部向下,密匝入土中。夏风寒松手落地,腿部一阵酥麻,险些一头栽倒。似有什么紧揪着他的心,扼住他的喉咙,猛敲他的头,痛楚、窒闷、眩晕,似大海浪潮一波一波袭来,血色溃不成军,迅速从他的脸上撤离。尖刀的冰锋欺向他的脖颈,点点凉意,夏风寒本能的一歪头,尖刀擦过。带刺铁棒击向他的肋下,乌青的长指甲勾起,探向他的脖子。夏风寒一手扯住长披风的手腕,一手握雪梅,一格一挡,挣脱二人牵制。夏风寒屈膝弹腿,踹向长披风小腿胫骨,长披风抱腿单跳,模样滑稽可笑。长披风、紫衣袍一攻上盘一攻下盘,一攻左路一攻右翼,一时之间,红紫锐芒交相辉映,如雷电相交。夏风寒无路可退,惟有以攻代守,长剑横扫,劲风鼓荡,枝摇叶动,“浮梦”自他剑中流泻。剑握沉稳,指向狠准。却见他步履维艰,仿若酒醉醺醺,身体东摇西晃,似狂风猛浪中一叶扁舟,摇曳,沉浮。
腑脏里一阵热气翻腾,某种热切急欲破喉而出,甜腥的气息翻涌到了喉头。夏风寒强压下不适,稳住握剑右臂。浮云飘荡,遮住太阳万丈光芒,密不透风的林子顿觉阴暗,只听闻一阵乒乓作响。待当日光重新普照,夏风寒执剑而立,而那三人已经倒地不起。
聂雨潇扶着年轻男子徐徐走来,惊讶地看着他依然光洁的剑,“你把他们怎么啦?杀啦?”手指轻触碰到他,他却如同一滩软泥瘫倒,聂雨潇赶忙用另一只手撑住他,却负担不了两人的重量,几乎被两人拖倒。夏风寒疲软道:“没有,他们只是厥了过去,我们快些离去,我怕他们很快就会苏醒。”聂雨潇待他们两人各自站稳,放开手,拾起早些时候被震掉的玲珑弯刀,“不如我们就解决了他们,也省得提心吊胆、亡命疲奔。”“别——”夏风寒扯住她,用力很轻,却带着不容质疑的坚定。聂雨潇看着他深沉的眸子,服软道:“好嘛好嘛,不杀就不杀。不过你这样可真不行,在江湖中要想活命,就得在别人杀死你之前先杀死他。”她嘟嘟哝哝地将刀回鞘别回身上,“可不能就这么走了,你中了毒,怎么也得搜出解药。”夏风寒用剑挑开披风,内沿密布着各种暗器。年轻男子出声道:“披风里有个暗格,解药用青瓷瓶装着。”聂雨潇转头顺口问道:“公子,你是怎么招惹了魔教?缘何被追杀?”
年轻男子没有答话,粗气连连。夏风寒用剑挑起青瓷瓶,用衣衫兜住,隔着布料拔开瓶塞,里面竟然只有一颗解药。夏风寒看着年轻男子眼下的阴影,良久不语。聂雨潇见他愣在原地,不免有些着急,“风寒,快吃下解药啊!”年轻男子眄了一眼瓶中物,淡淡道:“这是货真价实的解药,你不用这么多顾虑。”年轻男子见夏风寒并不用手触碰披风或是瓶子,怕是担心另中他毒,心思如此缜密,解药在手,也是瞻前顾后。然大出他意料,夏风寒竟将解药瓶凑到他跟前,“你吃吧。”年轻男子由昏昏欲睡一下子变得清醒起来,“你说什么?”夏风寒抹去嘴角淌下的血,“你中毒时日已久,再拖下去,恐有生命危险。”年轻男子愣愣地看着他澄澈的眸子,多日来遭受别人的冷漠相待,而使他不得不建立如铜墙铁壁般的防备心正一点点瓦解。他早该明白,这个人跟他遇到的那些人都不一样,在他用自己瘦弱的身躯为自己和那姑娘挡下毒雾的时候他就应该不再怀疑。他真诚一笑,张嘴让药丸滑入口中,顿时觉得身子轻快多了。聂雨潇眼睁睁的看着他吞下惟一的药,猛得推了一下夏风寒,“你缺心眼啊!把解药给了别人,那你呢?等死啊!”夏风寒一个趔趄,退了几步才稳住身子。“送佛送到西,救人就到底,不然,这一仗也就白打了。”他又转而问年轻男子,“他们究竟与你有何仇怨?”年轻男子刚刚心中有所顾忌,以连连粗气掩饰,现在再无这层疑虑,便坦诚道:“在下邵华,家在江南,受家父差遣,来拜访故友。魔教中人得知在下身着家传之宝金丝甲,心怀非分之想,下毒欲夺。”邵华简略说了一下,聂雨潇听了双目放光,低语道:“金丝甲?人间三件神宝!”邵华从腰上解下玉佩,递给夏风寒,“再往前走不远便是朝阳宫,宫主与家父素来交好。你们带着这玉佩,前去朝阳宫,你的毒伤也要及早医治才是。对了,还未请教二位姓名。”“我是夏风寒,她是聂雨潇。”邵华默记在心,“恐怕这些人不会善罢甘休,就不与二位同行了。有朝一日,若二位畅游江南,就让在下尽尽地主之谊。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