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兰亭拿着两张纸有几分愣神,便在那花灯摊子坐了一会儿,想了些事情。
花灯铺子里面,李勖跟手下密谈完毕出来,听得有人跟自己对了一样的对子,挑帘一看,那人竟是今日那似曾相识的女娇客,不禁心下吃了一惊。他俊逸的脸上一时换了数种神色,又惊又喜又忧。
“公子,刚才那位跟你对了一样下联的公子有意跟你联对,不知你是否愿意切磋一下?”
“可以,对吧。”
顾兰亭望向里面,一帘相隔,只见一个修长身影,发髻高挽,看来是个公子。
“是你先来还是我先来?”
“你先。”
那人声音清越明朗,像是浸在水里的玉,像是穿过四季的风,又像是今日清淡的月光。隔着帘帷,顾兰亭依然觉得沁人心肺,仿佛在哪里听过一样。
“月影凝流水”
“春风含夜梅”
“灯树千光照”
“花焰七枝开”
“退避迷途返逍遥”
“惆怅忧怀怕忆情……”
不知那人为何重提这一对,顾兰亭顿了一下,还是原字原句对了下来。半晌没有听得那人说话,但看那人还是端坐在帘内,顾兰亭便自己出起了上联,所幸那人答得极快,她还怕他不与她对了呢!
“红漆桌案,剩一裹红豆糕。”
“青石板街,留一抹佳人笑。”
“天上星,地下薪,人中心,字义各别。”
“云间雁,檐前燕,篱边鷃,物类相同。”
那人几乎是张口即对,文思极其敏捷。使得顾兰亭出了这两对便再想不出更好的了,那人便又出起了上联。他似乎偏爱偏旁相同的对子,刚好,她读书时也曾研究过。
“荷花茎藕蓬莲苔”
“芙蓉芍药蕊芬芳”
“寂寞寒窗空守寡”
“安宁宽宛……宜室家……”
对及这后面一句,顾兰亭思索了一下,她恍然觉得,有人以前也同她对过这个对子。思绪乱转间,那人又提了一句。
“何水能如河水清?”
“无山得似巫山好。”
顾兰亭张口就来,说完才发觉这一句似乎有什么不对。思及巫山一词,面上一烫,便站了起来。
“有人叫我,我不对了。”
正好这时她听得柳还行在叫她,她慌忙转身,落荒而逃。半路她还回头看了一眼那帘内的公子,那人好似站了起来正欲出来,她想看,可她也想躲,她不敢再看。
李勖撩开帘帷出来时,顾兰亭已经淹没在了人潮里。
他走至她刚才坐过的书案,案上,她把刚才他们对过的句子都记录了下来。甚至还刻意用了两种瘦金体,一者瘦挺,一者灵巧,分别记录了两个人的句子。
他猜得没错,她果然是那故人。只是不知她换了身份,是不是还叫沈兰亭?
她的字没变。
他与她原是同窗,习字时均师从江南大儒薛曜,字出同门,所以她一直会写他的字。
对联写了三张纸,尾页那句“无山得似巫山好”好字只写了一半,李勖弯腰,提笔添了一个“子”。
他回头去看长阶杳杳,不见佳人笑,但红漆桌案上,确实留了一裹红豆糕。
她就是那故人,他期盼三年,想念又三年的故人。
可是,她为什么认不出他了?
☆、春寒料峭
糖葫芦,茴香豆,蜜饯,糖炒栗子,醉鱼干儿,虾仁……柳还行给顾兰亭买了一大包各式各样的零嘴儿。他恶作剧似的把东西一样一样地往她怀里塞,她很快就拿不下了。
“你一下子塞给我不行吗?”顾兰亭佯装生气。
“我就不!”柳还行嘴上是这样说,可却没再给她塞东西了,还从她手中接过了几样儿重的。
“你手上拿的什么?”他看见她手上拿着几张纸。
顾兰亭很快把纸缩成了一团,像是怕被看见,心虚似的。
“这个,是……刚才对了个对子。哦,我忘记拿那个花灯了!还有桂花糕!”她这才想起来,自己刚才走的匆忙,竟然什么都没拿!
“花灯?那我们回去拿?”柳还行看她神色懊恼,以为她很想要那花灯。
“别,我们还是回去罢。”万一再遇上那联对的公子,她不知自己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