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柽万万没想到顾兰亭竟然就这样跳了下去,心儿顿时提了起来,电光火石间,他伸手只堪堪碰到了她衣角。
“顾兰亭!”
“笃笃笃……”
就在这时,他听得门外传来了一阵急促地敲门声。他忽然清醒了些,却没有去开门,而且看着顾兰亭下落的身影,也想跳下去。
“砰”的一声,门被撞开了。
李柽被来人揪住了衣领,狠狠一摔,撞到了墙上。
“滚犊子!”
来人正是先才在江南旧雨给顾兰亭下药的谭贵。他看见李柽抱着顾兰亭来了客栈,便叫了打手跟了过来。他下的药,他看上的人,怎么能白白让别人得了便宜?
“你们……是什么人?”李柽被摔得极痛,趴在地上动也动不了了,这下才是真正彻底清醒过来了。
“别废话,你报来的小白脸呢?”
“小……”李柽一惊,知道他们找的是顾兰亭,警觉地闭了嘴。
“公子,那个小白脸好像掉到水里了?”一个打手看到窗外池面水纹阵阵,好像有一个人在里面翻腾,朝谭贵道。
谭贵到窗边一看,果然是的,满脸横肉的大脸升起了狰狞的笑意。
“哈哈,还是要落到我手里,走,跟我下去!”
“你们干什么?你们为什么抓她?”
心旌慌乱中李柽抓住了谭贵的腿,谭贵哪里会理他,狠狠踩住了他胳膊,迫得他不得不松开。
“打死他!哦不,别打死。”
“啊!”
谭贵带的打手各个高大威猛,都是练过武的,客栈内很快传出了一声又一声惨烈的尖叫。
手无缚鸡之力还敢动他看上的人,不给他点颜色看看怎么行?
“公子,他晕过去了!”
“行了,别管他了,赶紧下去给本公子捞人!”
见李柽被打的趴在地上,踢他他也不动了,谭贵这才满意。他搓了搓手,带着一群打手们下楼去了。
客栈旁边是一个面积不大荷花池,顾兰亭落入池中,池水灌入口鼻那一刻,脑袋里电光石火翻涌,忽然想起来一些事情。
想起在沈家学堂,那些朦胧美好的过往。
想起白胡子的山长,性格各异的同窗,人小鬼大的萧锦麟……还有,卓尔不群的,李和昶。
想起她为他流过血受过伤,想起她亲过他,想起她听他吹笛,与他戏水,跟他吟诗作对,同他一起过生辰……
“沈兰亭,你真好看。”
“沈兰亭,你不生气了,我便吹笛子给你听。”
“沈兰亭,我给你呵着热气暖暖手。”
“沈兰亭,别喊了,我在这里。”
“沈兰亭,我以后每年都同你一起过生辰。”
……
记忆中的翩翩少年,与那位仪范清冷的少年天子的眉眼重叠起来。
阿昶……原来,她真的曾经这样温柔亲昵地唤过他,不是他死皮赖脸的一厢情愿。
“顾兰亭,不知道我写的信你有没有收到……”
他托萧锦麟带给她的信她收到了,是一首词,还有一阕只有“兰亭”两个字的兰亭集序。
那词曾让她羞红了脸,也让她哭红了眼。
同年同日又同窗。不似鸾凰,谁似鸾凰?
沈园院中事匆忙。惊散鸳鸯,拆散鸳鸯。
一年不到读书堂。教不思量,怎不思量?
朝朝暮暮只烧香。有分成双,愿早成双。
他终于向她表露了他的喜欢,只是她眼前,却只剩离别与难再见。
萧锦麟说他一年后就会回来。
他在词里也说,他一年后就会回来。他叫她不要思念他,却又问她,怎么能不思念他?
可是物是人非得太快,尘埃落定得太早,谁也不曾料到,不到一年,富甲江南的沈家便满门落罪,九族尽诛,盛极一时的沈园也沦为了禁地。
杏花寥落,满园桃李失散。
她也忘记了年少时那些朦胧的快乐,从沈兰亭变成了顾兰亭。跟着仇恨与不甘,亦步亦趋。
还好,在那些物是人非的景色里,我还记得你。庆幸,在那些懵懂无知的年少里,我至少听过,你说的欢喜。
同年同日又同窗。不似鸾凰,谁似鸾凰?
朝朝暮暮只烧香。有分成双,愿早成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