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杵在那儿,反正也帮不上忙。”杜若头也不抬地说道。
“那我去洗个澡。”他说,走开了。
杜若默默地松了一口气。
究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呢?她昨晚可以安置好他之后离开的,却因为多看了他几眼结果睡着了。早上醒来也可以立马收拾离开的,却也因为多看了他一眼而拐弯走进了厨房。她的心真软。
两个人相对而坐,默默地吃饭。这样日常的画面,真叫人吃不消,特别是这些过惯浪子生活的摇滚乐手。吃第一口菜时,杜若看得出他认真地品尝了味道,脑海里随着舌尖的味觉酝酿了一堆言辞,却始终没有说出口。
他可能想说,很好吃呢,又或者说,很香呀,又或者说,稍微有点儿咸。话到嘴边却咽了下去,只是用行动来回应——把菜全部吃光。
多么害羞的人儿呀,只有在喝醉之后才敢把自己释放出来。
杜若把碗筷收拾到厨房,又开始了洗洗刷刷。温水洗碗,特别干净,她洗得很仔细。唐景人依然站在门边看她。
“怎么了?”杜若看得出他有些话要说。
“嗯,我在想,为什么会感觉这么日常呢?”他说。
“只是偶然。”杜若否定说,不存在什么日常,仅此一次。
唐景人咬紧下唇想了想,把手中的烟扔进了垃圾桶,径直走进厨房。此时杜若正准备把围裙取下来,一转身便被他压在了水池边上。
“是吗?”他边说,边把手抄到杜若的身后,帮她把带子解开了。杜若没有动,任着他将挂在她身上的围裙取下来。那张洗得干干净净的脸上,是她没有见过的神情,他不是吉他手Hale,不是那时而狂躁、时而悲戚,起伏不定,积极地时刻去打破常规,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只为摇滚思考的A面,而是那从小地方而来,保守并谨慎,想好好睡觉、好好吃饭、好好玩耍,需要安慰和鼓励,需要玩笑和陪伴的B面。
是少年唐景人。
赤|裸裸的唐景人。
“是吗?”他低声说,把脸凑近她说,“我们都那样了。”
杜若一惊,赶紧把脸深深埋起来。
原来他记得,明明已经醉成那样。他是真的醉吗?只是在借酒演戏?那之前的那次她究竟是记得还是不记得?如果他清醒,为什么不当场解决?为什么要装睡?她不由自主地怒起来,她讨厌这样狡猾的举动,他在折磨她。
她说:“我不知道,我断片了。”
以牙还牙。
唐景人浑身一僵,把情绪都收敛起来,身体一寸一寸地后退,远离她,停在了对面墙边。他又点了一根烟,默默地抽着。
“对不起。”良久,他低声说道,侧脸定神看着厨房门口,“我想得不够周全。”
他指的是什么呢?是指没有很好地顾及杜若的感受吗?他现在已经不敢接触杜若的目光了,像是兀自忧郁了起来。原来清醒的他在情/事上是这副样子的,是大部分男子的那副模样,没有把握,自怨自艾。
是会唱“我一无所有”的男子。
杜若的态度缓和起来。
怜惜之心总是会盖过所有的愤怒、不满和难过,甜味总能冲淡苦涩。
此时厅里的电话叮铃铃响起来,不需要看钟表,唐景人知道时间到了,他说:“我得走了,下午有集训和排练。”
杜若顿时慌起来,留她一个人,她可不能独自面对他生活的这个空间,不能呆在满是他气息的空气里。她想说“我也走”,可是不够快,对方说,走时把门带上就可以了,抓起外套就开门走了出去。
她揣着空落落的心跑到阳台上,看到唐景人正从院子往外走,车子就停在院子外。她想起自己一次又一次向水晴起誓,一点一点地被他的一颦一笑鼓动着,一丝一毫地抽丝剥茧褪去犹疑和胆怯;她想起自己曾在视频资料上看到的他,和眼前的他重合起来,他是最好的他,24岁的不断向上攀爬的他,似乎是喜欢上了她的他。
“唐景人。”她带着哭腔喊,不再喊“Hale”,而是他的名字,或许是有些狡猾的,会耍小手段的,满身弱点的唐景人。
唐景人驻足仰脸,帽子下的脸晃在阳光里,年轻得像一张叶子,会淌滴浆汁的厚泽的叶子。他没有戴眼睛,内双的眼睛睁得很大,像个孩子。
“我喜欢你。”她用力喊道,眼睛湿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