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历就这样翻到了5月7日。
她感觉自己的心脏分分钟都要炸裂,脑浆糊成一片,手脚已经慌得无法开车。她打了计程车来到唐景人的住处楼下,往上看,没有亮灯。是凌晨一点半,她莫名地感觉到空气中每一寸都住着一双眼睛,正窥探着她的一举一动。
夜太深了,把她绷得太紧。
她有些后悔自己没有休息一天,起码晚上,应该吊着唐景人的尾巴,以防在哪个环节出了错。现在,她惶恐不安地跑到附近的电话亭里,拨通了经纪人小光的手提电话。
这个时候,很多人都能配得起手提电话了,但她没有配。她嫌弃它体积太大了,相比她曾经用过的手机。
平日都是小光在关照醉酒的唐景人,今天也不例外。
“你们到家了吗?”她心惊肉跳地问,以她的记忆,时间她应该没有卡错。
小光的年纪比唐景人小好几岁,才是二十好几,言行还是比较谨慎:“唐哥哥他挺醉的,我正准备把他往住所里送。”
“好好好。”杜若听到后放了一万个心,“我在楼下等你们,我今晚有些担心他,我会在家里陪陪他。”
“好好好。”小光听到这话,也放了一万个心。
等了半个小时,杜若等得浑身是汗。车子总是缓缓地拐了进来,载着醉醺醺的唐景人。两个人七手八脚地将他从车上弄下来,架着往楼上送。其实他没有完全醉,他知道架着他的一共两个人,嘴巴里像念咒一般不知在说着什么。杜若无心听他说话,只是一遍又一遍地看腕表,生怕时间卡得不够准。
该死的,她真的不知道准确的时间究竟是几时几分几秒。
难道要功亏一篑了吗?这九年走过来,为的就是这个瞬间,这有且仅有一次的机会。《白蛇传》里白蛇唱道“千年等一回”,她觉得自己仿佛也成了那条白蛇。
她狠狠地咬着唇,和小光合力把唐景人放到了床上。他睡得很安心,就跟往常一样,酣甜得像个婴儿。杜若给他脱去外套,扯掉皮带,然后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坐在床头默默的喝。
随着时间的流逝,和他呼吸的起起伏伏,她的心情似乎平静了些许。每隔十五分钟看一次腕表,平静的夜,她也开始想要打盹了。
两点,两点十三分,两点二十八分,两点三十二分……
在昏昏沉沉里,她听见轻微的呻|吟声,丝开眼睛见睡梦中的唐景人右手捂着脖子,脸皱成了一团。
来了。
她正襟危坐,看着在疼痛的折磨下辗转反侧的唐景人。林约因为颈椎的问题进进出出医院,唐景人又何尝不是?只是他太讨厌医院,对自己的病痛熟视无睹。长期的吉他练习和背着吉他表演,严重的颈椎病变连带肩周炎,他常常是夜不能寐的。
1998年5月7日,醉酒中的唐景人因为饱受颈椎疼痛的折磨,爬起来做简易的牵引缓解,但由于醉酒中途昏睡,以致窒息死亡。
杜若头皮发麻,木着双手伸过去往唐景人的肩脖上按了按,希望能帮助他缓解疼痛,以避免他做危险动作。她不知道自己手势是否欠佳,对方似乎疼痛愈加严重了。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唐景人在剧烈的疼痛中清醒起来。
他艰难地爬起来,疼痛使他动作生硬,他始终皱着眉头,说:“你怎么在?太晚了,回去休息吧。”
“不回去。”杜若坐到床上来,“我得看紧你。”
神秘人说,时间一到,通道就会开启,沿着光,就可以逃离死亡。
她等着。
但是唐景人清醒了,该怎么跟他解释一切?杜若低头搓着双手,床头的闹钟滴答滴答地走着。究竟来了吗?她再也不想受煎熬了,她不想再思考,不想再谋划,只想简单粗暴地将他拉起来,闭上眼睛朝未知走去。敏感的唐景人却那样疑惑地看着她,等她,期待她。她知道她蒙不过去。
“时间就要到了。”她带着哭腔说,“大概再过五分钟,十分钟,你就会……你原本是会……把自己……吊死……我是说……”
唐景人只当听笑话,把手放在她额头上,说:“你还好吧?”
杜若呼了一口气,浑身软弱无力,脑内轰鸣。
“我不会死,我不打算死。”唐景人配合着她的话题。
“我知道,大家都知道。人们猜测你是自杀,但你的,所有的朋友,熟悉你的人,都坚信这是一次意外。大概就是现在,你会迷迷糊糊地站起来,扎好一条绳子,把自己挂到门把上……”杜若一边艰难地说着,一边搓着床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