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蔓卿袅袅娜娜已走到景知晚跟前,纤纤柔荑抚向妆台的锁屉,目光幽幽却又投向景知晚,隐隐透着委屈。
景知晚却退了一步,慢慢抬手,竟似在掩鼻相避。
傅蔓卿只得垂下眼睑,默默取出一只青瓷瓶、一只白瓷瓶。二者俱是上上品的官窑瓷器,轻巧细洁,清透如玉,隐隐见得其间药丸流动。
她将药丸各倒了数粒在丝帕上,指点给二人看,“这颜色深些的是遂心丸,女子服用,是朱大公子送来的;这颜色浅些的是午阳丹,男子服用,是棂幽药师送来的。”
“都有何效用?”
“咳!”傅蔓卿眸光向景知晚一飘,更怨他不懂怜香惜玉,问出如此扫兴的问题,“自然是助兴所用。”
景知晚轻笑,“仅是助兴?朱绘飞怎告诉我,那是用价比黄金的药材,辅以棂幽千方百计求来的遂心草、天香膏、灵鹤血,可以令女子神魂不属,死心塌地恋上同样服用此药的男子?”
他拈过一粒,黑眸微眯,“若是你此时服上一粒,莫不是就恋上了我和原捕快?若你昨天晚服上一粒,恋的大约就是昨晚的恩客?但傅姑娘真正的心头所爱,大约是棂幽药师吧?你替棂幽从朱大公子哄了多少钱帛?骗走了多少药材?”
傅蔓卿只觉这年轻人声音不高,却字字暗蕴锋芒,截然不同于他清弱修长的外表,倒有种骨子里渗出的冷意渗出,压得人快要透不过气。
这人不会懂得怜香惜玉。
念头闪过时,她膝盖一软,跪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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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掉傅姑娘话语里身为微贱女子的自伤处怜和逼不得已,她的供述其实很简单。
朱绘飞饱食终日,无所事事,却也晓得一身肥膘坏了自己英伟男儿的好形象。临到娶妻之际,公侯之家嫌他蠢胖无爵,平民之家他又瞧不上。出身世家却因故没落清贫的女孩儿本是他最合适的选择,他却担忧对方看上的是自己的家世钱财,而不是他本人。
于是,满怀纠结的朱绘飞决定找一个真心待他的;若这副尊容不能让姑娘真心相待,至少他可以用点别的手段让姑娘真心相待。
棂幽想要钱财,想要朱家的珍奇药材,偶尔结识朱绘飞,正愁没手段在朱家出头;傅蔓卿则是个聪明人,看尽了同行前辈们的下场,早早便悟出,再怎样的媚曼风姿都有折损、消逝的一天,最美好的年华就是最值钱的年华。
第一卷灵鹤髓(三十二)
傅蔓卿费尽心思要为自己的皮肉生涯划上一个终止符。
朱绘飞即便肥胖如猪,也高高在上,翱翔于她们够不着的地方。年轻有财,出手大方,又是家中嫡子,若是嫁入朱家,当个寻常的姬妾,这一辈子也可衣食不愁了。
三人所需所求,很快一拍即合。棂幽为朱绘飞炼制遂心丸,并劝他用“出淤泥而不染”的傅蔓卿试药;傅蔓卿则放出手段来,若有情,若无情,欲擒故纵,加之药丸的助兴功效,能在某些时刻将对方好处放大十倍百倍,遂令朱绘飞认为药丸有效,拿出更多的名贵药材交给棂幽,甚至为傅蔓卿争风吃醋,才有茶楼找阿原吵闹的那一出。
“妾身只盼嫁入朱家,终身有托,岂会有坑害朱大公子之意?”她窥着景知晚的神情,“至于棂幽那药究竟用了什么药材,我也无从得知,只是……服用后的确看朱大公子比先前顺眼许多。”
景知晚温和一笑,“傅姑娘,服了那药,你便是看一头公猪,都会很顺眼。”
同理,朱绘飞服药后看母猪都会顺眼……
看傅蔓卿涨红了脸,景知晚也不理会,负手走出房去。
阿原忙紧随景知晚步出,问道:“不再细问问?”
景知晚道:“这样朝三暮四的女子,棂幽不可能把鸡血、蘑菇这类惊世骇俗的配方告诉她。何况她所说的和朱绘飞所说大致相符,应该不假。”
阿原思量着,昨日回到衙门天色已不早,景知晚若曾和朱绘飞仔细聊过,多半是他离开厨房后便直接去见了朱绘飞,——更有可能,李斐派人找他时,他正在朱绘飞那里。朱绘飞虽是嫌犯,如今证据不足,朱斐再不敢将他关大牢里去,关押他的屋子只怕比阿原的卧房还要舒适些。
想象着景知晚和朱绘飞同处一室,一脸清傲地欣赏着秘戏图,阿原哆嗦了下。
见阿原不说话,景知晚忽道:“你怎不进帐帷内瞧瞧,傅蔓卿的那位贵客兼恩客是哪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