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些校尉、虞侯里,虽有两个身材长相与勤姑说的相类,但派人仔细查探后,基本可以确定彼时他们正在值房里喝酒吃肉掷骰子,不可能出现在揽月湖。
阿原大是纳闷,“难道我们查案的方向错了,落水一案并不是禁卫军里的人所为?或者这些禁卫军将领里有人只顾赌博喝酒,官服被人盗了?”
慕北湮道:“这个不大可能吧?武将的甲胄袍带都有定例,若是遗失怎么可能瞒过众人?何况勤姑看到的是一名武将带着两名禁卫,总不可能三人一起遗失吧?”
阿原沉吟,“难道这三人并不在当值的禁卫之中?其他禁卫入不了宫吧?”
慕北湮眼睛已亮了,“寻常禁卫入不了宫,但如统军、副统军之类的龙虎军主将,入夜后完全可以入宫巡查,除了皇上,根本无人可以管束。”
阿原击案,“这就是了!敢公然在宫中杀人,当然不可能是寻常禁卫!咱们查那些领头的准没错!”
慕北湮额上滑落一大颗汗珠,“爷,统军是二三品的大员了,而且那些人都是跟着皇上出生入死的,在皇上跟前说话比我这个不学无术的草包管用,咱们真的要查他们?”
阿原问:“怕了?”
慕北湮道:“你想想,这些人个个悍勇,拳头比咱们大,人数比咱们多,随便一个官帽丢下来能压死十个八个沁河县令!”
“于是呢?”
“可横行京城的小贺王爷和原大小姐,这辈子怕过谁呀?等着,明天就能给你消息!”
慕北湮大笑,一摆手,大跳步跨出屋去。
阿原忙追出去,叫道:“小心些,别打草惊蛇!”
慕北湮哈哈几声应了,快步走了出去,才抬袖擦了擦汗,思量着怎么才能不被蛇咬。
京城可不抵沁河这种弹丸之地的小县,特别龙虎军这些实力干将,要能耐有能耐,要耳目有耳目,要背景有背景,想不打草惊蛇恐怕有点难度。
真要反过来被蛇咬上一口,他已没了劳苦功高的父亲捞他,只怕未必受得住。
那个争执一世、如今长埋地底却未必能安息的父亲……
明晃晃的阳光有些刺眼,慕北湮的眼眶便一阵阵地发酸。
该做的还是得做,该查的还是得查。
不论为了阿原,还是为了他死去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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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侯府。
林木葱郁,深得苍翠。烈日的炎光在这里淡了,乱蝉的高嘶也似在这里远了。
这远离闹市的深宅大宅,从内到外都安静得如一池深水,无声无息,无波无澜。
书房外四五名侍卫,书房内三四名侍女,连同知夏姑姑,无不垂手而立,屏气敛息,看景辞静静地泡茶。
红泥小茶炉上搁着极精致极小巧的茶釜,盛着甘甜的山泉水。
景辞拨着银霜炭,留意着火候,看着锅边如珠玉般跳动起串串水泡,先盛出一瓢,再拿一支雕花竹片去搅那沸水,边搅边撒入茶粉,看釜中茶水翻滚起来,才将先前盛出的那瓢水倒回釜内。等釜中的水再次沸腾,那茶便算煮成了。
景辞闻着那茶香,微微地笑了笑,说道:“眠晚,分茶。”
诸人愕然。
知夏姑姑忙要上前帮忙时,景辞已醒悟过来,淡淡瞥她一眼,说道:“姑姑,不用了。”
他站起身,自行端起茶釜,稳稳倒入旁边的白瓷茶盏。
小小一釜,顶多不过四五盏的样子。
景辞手很稳,却倒得不快,好一会儿才倒出三盏。
茶沫均匀地飘于茶面,居然各成图案,分别是梅、竹、菊,在袅袅热气中栩栩如生,伴着萦在鼻际的茶叶清芬,颇有韵味。
侍儿看出景辞釜中还有茶水,猜着他是不是嫌第四只茶盏放得远了,连忙上前将空茶盏往景辞手边挪了挪。
知夏姑姑想阻拦已是不及,只狠狠剜了那侍儿一眼。
侍儿茫然不解。
景辞盯了那空茶盏一眼,缓缓将茶釜放下,自端了一盏,走到一边品茶看书去了。
知夏姑姑张了张口,想说,却什么也没敢说。
梅兰竹菊,花中四君子。
当日景辞教风眠晚泡茶分茶时,便试图教她将茶沫画作这四种模样。可惜教来教去,风眠晚只能画出最简单的兰花,——连花骨朵儿都没有的兰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