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时韶颇有才干,却暴虐好色,纵然喜欢眠晚貌美,只怕三两个月也就玩腻了,若能使上别的用处,自然更乐意娶她。有了这层心思,对着与三皇子交好的怡贵嫔,知夏姑姑不免将眠晚的身世虚虚实实夸张几分,只盼能将三皇子说得更动心,即刻设法将眠晚娶了去。
她却不知,她这些虚虚实实的话语,已被帷后的眠晚一五一十听了去,再与景辞、赵王府诸人这么多年的态度一一印证,竟没一句像是假的。
待知夏姑姑离去,怡贵嫔笑盈盈拉开帷幕,正见眠晚满是泪痕的面容。
眠晚道:“贵嫔,我不想一世做人棋子,活得不清不楚,死得不明不白。我要做那执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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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中人说这话时,阿原胸口剧烈绞痛,似有人拿了多少柄刀子锤子,剜着捣着,活生生将一颗心零碎抠烂挖出,还笑嘻嘻地捧给她看,“你这贱婢,就该是这样的下场!”
她失声惊呼,撑着床榻便要坐起身来。
但她的身体竟那样软,软得如同沸水滚过的面条,根本抬不起来;她自以为尖厉的呼声,也不过低低的一声呻吟。
但这声呻吟刚出口,帐外男子们低低的交谈声立时中断。迅疾的脚步声后,帐帷猛地被撩开。
“眠晚!”
有人冲口呼唤,熟悉的声音焦灼急迫,让人听得心颤。
阿原卧在榻间微微地喘气,定睛看着当先奔来的那男子。
逆着窗外投入的日光,她看不清他的五官,却偏能很清楚地在脑中描摹出他面庞上的每一处起伏,每一根线条。
她慢慢转动目光,看向他身后那个弯着桃花眼看向她的英挺男子,轻轻笑了笑,唤道:“北湮!”
慕北湮忙扔开酒壶,挤开景辞,扑上前握住她的手,笑道:“我在!你可醒了!足足睡了三四天,还没睡够,可真叫人……”
他的眼圈红了,却赶忙又咧开嘴,拍拍她的脸道:“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阿原抚向小腹,原来硬硬的一团已经不见,柔软得仿佛什么都不曾来过。她也许该松一口气,却笑着落下泪来,“没有了,是不是?”
慕北湮迟疑了下,笑道:“没事,咱们健康着呢,只要好端端活着,以后要上十个八个都不难!”
他握紧她的手,柔声道:“姜探已经认罪伏法,那些人再也冤不到你,你千万别再东想西想,好好调养自己身子才是最重要的。”
阿原微一恍惚,问道:“她没杀我,反而救了我?”
慕北湮静默片刻,答她:“嗯,虽然她做错了太多事,但对你总算还留了点人性。回头我好好安葬她,便是谢过她的不杀之恩了!”
---题外话---补全先前正文里留着尾巴的往事。
第四卷蟠龙劫(二四四)
二人交谈之际,景辞无声无息地退出了内室。
他走到外间的窗边,靠墙立了片刻,才发现均王、萧潇都正目注于他,便弯了弯唇角,说道:“她如今自然跟北湮更亲近些,让他们说说话也好。”
均王对他和阿原的往事不甚了了,心思却极通透,忙道:“既然醒来,以后有的是机会好好聊聊,倒也不急的。”
景辞定定神,看向萧潇,问道:“你这次回宫,皇上居然没见你?偿”
萧潇连日奔波,好容易带来两名最好的太医,又一起守候阿原苏醒,已经数日不曾好好休息,秀逸的面容有些倦色,但双眸依然是少年人的清朗明净。他苦笑道:“嗯,小太监说原夫人正在侍驾……咳,或许因为这个,一时没见我吧?好在我回京为的是找太医,出京后发生的事想来均王密折里已经说得差不多,便是我一时不曾回禀也没什么要紧。”
他又看向床榻边亲密叙话的那二人,挠头沉吟道:“太医说阿原忧思太过,方才久久不曾醒来。我原以为是姜探用的药有效了,让她记起了往事,才会忧思太过。”
景辞静默片刻,淡淡道:“记不记得起往事,其实也没那么重要。能快快活活地活在当下,才是最要紧的。”
均王性情仁善,颇因其母与景辞生母结下的仇恨不安,有心与这异母兄长修好,故而这几日为阿原、景辞寻医觅药,照应得十分尽心。如今听得景辞言语豁达,不由击掌笑道:“正是如此!多少是非对错,翻出来就是一团乱麻,提起来就是一堆烦恼,何必去想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