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蕴含的情绪可想而知。
收起伞,盛濯然坐到驾驶座上,探身抽了张纸,擦拭着左肩上沾落的雨水,细致缓慢,似乎情绪正常。
她安静坐在一旁,双手不安交叠着。
收拾完自己,盛濯然却也没急着走,只落了车锁,隔绝出一个单独的空间来,盛放着静默无话的两人。
一分一秒过去的时间都像利刃,在心脏上划出长短不一的口子。
她终于忍不住,抬眼看向盛濯然。
正撞上他的眼神,复杂难测,一时间除了最鲜明的怒气,景簌什么也辨别不出来。
就是这一眼,让景簌确认了自己这趟的行程,他什么都知道了。
目的,过程,还有不算坏却也狼狈的结果。
“为什么要去找他?”
盛濯然终于开口,声音冷硬,很快收回自己的视线。窗外不停动着的雨刷器像个无人理会的傻子,径直摇来晃去,搅乱一池深水。
很想开口说点什么,景簌却发现肚子里所有准备好的话全都消失不见,好似吞下一堆乱糟糟的线团,什么都理不清。
焦急和不安烧得她头脑都模糊了,一时间选择了最不理想的应对方式。
沉默。
不去看身边的人到底是什么表情,她垂下头,折磨着自己新长出的指甲。
“什么时候知道的,这件事。”
问句转为陈述句,盛濯然话语中尖锐的逼问却不减少一分,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下,放大数倍钻入她的耳中。
胸口那把火烧的更为热烈,护着最后一丝冷静的盾牌也几乎快瓦解,暴露出一颗脆弱如新生的心脏。
告知这件事的那个人,景簌深知绝不能暴露,这等于是她亲手往盛濯然心口插上一根刺。
她怎么舍不得,又怎么有勇气。
冗长的沉默让盛濯然也如同身下这台车,骤然熄了火。
“让我下去吧。”
景簌终于开口,声音干涩,艰难从喉咙口挤出这句话,心情忐忑如剪去一根关键的引线。
盛濯然并没有立即爆炸。
他只是转过头,身子往前一倾,拇指和食指托起景簌的下巴,手背上正接住她无声淌下的一滴泪。
她毫无声息,像个受惊的小动物,一声抽噎也没有,眼泪无声流下。只剩一双眼通红,带着几分请求看着他。
手上稍一用力,浅淡的巴掌印被扭送到他眼前。
蓦然挣脱,景簌用力过度,后脑勺猛然撞上车窗,因为一瞬间的剧痛猛然闭上眼。
她顿了几秒,伸手去够车锁键。
盛濯然攥住她的手,明白今天这通谈话注定是无始无终。将伞扔给她,解了车锁,降下车窗,想借着一股寒意来稀释自己心中的郁卒。
外面的雨声敲碎了无声的壳子,景簌反应过来,五感归身。逃一般下车,却没接那把带着他掌心温度的伞。
站到车外,比上车前更瓢泼的雨,终于淋回了她几分神智。
隔着车窗,景簌回身,想要看清驾驶座上的那人。眼前却溅起高高一串水花。
车轮转动,很快向前驶去。
被雨淋的几乎睁不开眼,景簌抹了把脸,深一脚浅一脚朝反方向走去。路边不时有空出租车在她身边停下,探出头热情揽客,被景簌都以摇头拒绝。
程程拎着夜宵,吹着不成调的口哨往前走。
雨刚停,地上大大小小的水坑,让他生出一点马里奥躲食人花的乐趣。球踏着鞋灵活走位,绕过一个个炸.弹。
刚到酒店侧门,一辆熟悉的车停在那里。
他脚步乍停,上次全队被夜宵放倒后,被大魔王磨炼到死的场景在历历在目。此刻看到车牌如同看到砍头令,程程只想撒腿就跑。
然而站在原地装死一分钟,车里的人也没动静。明明程程都看见了车顶的小灯,还有那道低头伏在方向盘上的身影。
心里闪过万千种脑洞大开的念头,单方面把盛濯然当做姐夫的小孩还是义无反顾走了过去,贴着车窗朝里看。
里面的人一动不动,被黑色裹住,潜伏成困兽。
他敲了敲车窗,将夜宵勾在背在身后的右手上。
三声过后,嗡的一声,隔着两人的东西降下去。盛濯然抬起头,露出一张沉沉的脸,眉梢眼角全是不耐烦。
程程噔噔噔倒退两步,“教练,你怎么在车里睡觉啊?会感冒的。”
先行说几句好话,至少能挣一线生机,小孩是这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