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到急诊科,一个看起来资历很老的医生正在休息,见来了一行人,多看几眼,在即将和他们擦肩而过的时候,突然发声,“等一下……”
随车的年轻医生有些惊讶,恭敬问道,“王医生,怎么了?”
“这个病人,要送去哪里?”
老医生摘下口罩,看着突然不说话的刘芳丹。
看样子似乎认识。
景簌走到他身边,“医生,这是我妈妈,您……”
“直接转县二医院。”
除了盛濯然这个外来之人,所有人都愣了————县二医院,那是单独的精神病院。
“去打电话吧,孩子。”
王医生看了下景簌,捏着鼻梁,“这个病人我以前见过,有些印象,她有过病史,也是从我们这转走的。”
这种感觉就像被兜头泼来冷水,冻结了所有思维,景簌觉得自己脑袋无法运转了,费力消化着医生短短的话。
盛濯然悄无声息站到她身边,握住垂在衣角一旁的手,抚了下发颤的手背,带来一丝真实的温度。
到达二医院已是晚上九点,景簌率先下车,满心满眼复杂地打量面前的建筑。
在林满,小孩子老是爱说一句玩笑话,“你这个疯子,肯定是从二院逃出来的。”
二医院在众人眼中就是关押疯子的地方,和医院的本义相去甚远。但她的母亲,曾经,乃至现在,都会呆在这里接受治疗。
这件事,景簌从不知道。
以至于面对的时候像个三岁小孩,惶恐无措。在救护车上,她也止不住浑身颤抖,是盛濯然一直拍着她的背,用她看不到的温柔目光一路护送。
景夏也吓到失去理智,一个人安安静静缩在角落,脸上的巴掌印还在。
找护士站询问,等待了近十分钟,年纪和刘芳丹差不多大的护士长给出了肯定的回答,“病人在十八年前就过医,是当时科室主任陈医生主治的。”
“好,那麻烦您了,我去交费办住院手续。”
走了几步,景簌俯身看着行动病床上的刘芳丹。在来二医院的路上,她似乎终于清醒了片刻,在听到救护车上的护士交谈后,猜到去向,又开始挣扎和嘶吼,眼死死盯着景簌,似乎在说我不想去。
那是景簌又没见过的模样,绝望如火堆里残烬。
景簌眼眶发烫,含泪轻轻摇了摇头,“医生,能先打镇定剂吗?”
于是此刻刘芳丹像躺在家里的床上一样,安静呼吸,双眼紧闭。就这样只是睡着了多好。
她转身,呼出一口气,朝一楼大厅走去。
“你在这看着你妈妈。”
盛濯然对景夏平静开口,几步追上景簌,陪她慢慢往下走。楼梯里总是有不知来自哪里的风,晃晃悠悠穿过。
抱着手臂,景簌觉得这段路很长,医院的路,在她眼里都牵连着生死,就像黄泉路。
或者劫后重生悠悠醒来,或者再也无法看看这个世界。
“难过吗?”
盛濯然伸手,触了下她的手臂,没有过多温度。
“我不知道,我觉得我应该难过的,可眼眶热过之后就干涸了,再也没眼泪了。也许,我只是在等谁对我说为什么会这样。”
“发生的事越多,我就欠那个人更多。”
住院治疗、生活花销,逃不开的都被金钱支配。
或许盛濯然可以帮她,可是从某种名义上来说,他们俩能使用的资金,都来自同一个人。
因为送来的时间过晚,只有值班医生在,无法进行彻底检查。景簌办完住院手续,去病房找景夏。
小女孩坐在椅子上,不安盯着刘芳丹,好像她会随时醒来,被一种莫名的仇恨支配燃烧着生命,做出和平常完全不同的疯狂举动。
推开门,景簌将提在手中的小袋子放在景夏腿上。
“吃点东西。”
“……你不害怕么?”
景夏捏着面包,毫无食欲,不禁看向景簌,她似乎和平时在家里没什么区别,表情平静。
“怕。”
“但是妈妈这么疼你,你应该在她生病之后多照顾她一些。”
刚才交完费之后,景簌被盛濯然强制拉去医院旁边吃了碗面,少了不少疲倦。瞳孔深深,藏着景夏看不懂的复杂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