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倩说得太慢了,那一个字一个字就像一根针一根针似的的扎在冷因鲜活的、依然跳动的心脏上。
而那个很爱很爱宋岳,想要帮助、并且能够帮助宋岳实现梦想的女孩已经在三年前死去了。
服务生端来一壶泡好的茉莉花茶,摆茶杯的时候才发现江倩对面的位置空了。
“请问这位小姐——”
“你把她的杯子收了吧,她应该不会再回来了。对了,茶别泡得太浓。”
江倩一个人坐在大堂,木然的喝着寡淡的茉莉花茶。
江倩也不明白刚才自己为什么要那么说话,她明明看出来了冷因死要面子下的张皇失措、动如针扎。但她还是那么说了,是为图一时口快?还是报复多年来被分走的父爱、以及初恋情人对冷因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莫名关爱?
江倩突然感到害怕,她怕冷因报复自己。可笑,冷因能怎么报复自己呢?不对,那天在医院里,冷因不会真的看见了她身边的男人吧——不会,冷因向来有严重的面孔失忆症,要不是她今天主动提起,冷因或许根本不知道那天她也在医院。
江倩长嘘一口气。想什么呢?不想了,不能想了。
终是一事了结了,应当高兴才好。完成了嘱咐的事,谢灵也可长安了。
当天,市中心某户外俱乐部办事处——
“你有什么证书吗?譬如二级运动员,登顶证明之类的。”
“都可以有。”宋岳回答。
柜台后的胖子抬头瞟了他一眼,问:“什么叫做‘都可以有’?”
“珠峰的登顶证明不在深圳。国家运动员可以申请,但没那么快。”
胖子问:“申请要多久?”
宋岳说:“两三个月吧。”
“那太久了,珠峰的登顶证明呢?”
“快递过来一两天。”
“可以是可以,”胖子推推眼镜,“但怎么证明是真的呢?你也知道,现在搞个假证多容易。”
宋岳不明白他是有意刁难自己,还是只是找找无聊的存在感;但无论如何,他已经对这个俱乐部失去了大半的耐心和信心。
宋岳说:“登顶证明是原件,上面有序号、盖章。”
“但这些都是可以造——算了算了,”胖子摆出一副一点也不想为难他的样子,“要不你周末过来兼职吧,我们现在缺5-12岁儿童的攀岩教练。”
“室内室外?大概教些什么?”
“室内。绑上安全绳,看着他们爬出问题就行。”
“……”宋岳问道,“有没有更技术性的训练?”
“户外拉练?”胖子提议。
“可以。需要什么证明吗?”
“那倒不是必要的。首先你得熟悉线路,性格开朗,会讲笑话——”
宋岳打断他道:“你是在开玩笑吗?”
胖子又推了推眼镜,似乎有点呆住了:一个应聘者竟然会以这种态度和他讲话?这算不算是大深圳的活久见了?
胖子说:“这位先生,没人在跟你开玩笑。”
宋岳说:“四五千米的雪山一不小心都能致死,不练耐力技能讲笑话,你们当徒步登山是儿戏吗?”
“你别对着我冲啊,我只是帮朋友来看店的!”得,遇上了个□□上真膛的,胖子感到十分委屈,“再说了,我们只是提供户外体验,真要去登那种雪山的人到时候都会去当地找向导的吧?”
走出第不知多少个打着“专业”幌子的“商业”俱乐部,宋岳感到悲惋、心冷。也终于明白外界为什么会存在“只要有钱,夏尔巴人就能把你抬上珠峰”这样不着边际的嗤笑了。
雨停了,天更阴了。或许只是因为天黑了。
冷因站在天台边上。平日尚且还能看的水泥地,经雨水一冲刷,所有脏兮兮、污糟糟的烟头、塑料屑全都翻出了狰狞的面目。
冷因将胳膊伸出墙外。指尖夹着那张名片。
只要她轻轻一松手,那张薄弱的纸片便会翻都不会翻一下的直直落入楼底,被毛孩子的塑料拖鞋底踏过,或被水车的橡胶车轮碾过。
天!她是有多恶毒才会和一张纸过不去。
冷因被自己的思想吓得一哆嗦,赶忙收回胳膊——而那良心发现的一哆嗦,竟将无辜的纸片哆嗦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