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营夏尔巴替他检查冻伤,宋岳看向小小黑,用眼神询问明玛,小小黑因疲倦而凹陷的双眼突然间就氤氲了——明玛遇难了。
后来宋岳经哈萨克斯坦队友叙述才知道,明玛在下撤过程中高山病发作,哈萨克斯坦队友将他带到一处避风的地方,但那时候的明玛体温骤降、脸色煞白,睫毛上黏满了白雪冰渣双目就快要睁不开了。药物和氧气均无法将明玛从休克中拉回来。此时最有效的急救措施便是将明玛送至低海拔地区就医,但在迷失方向、通讯中断的情况下根本是不可能实现的。更何况当时他自己手脚已经冻伤麻木,能否撤回营地都是未知数。
最后,明玛不知因为失温还是高山病,闭上眼睛停止了呼吸,永远沉睡在了8000米的雪地中,成为了未来冲顶途中的一道“尸体路标”。明玛今年35岁,在夏尔巴里算是年纪大的,可是35岁,才35岁啊。
宋岳解开了手腕上前几日藏族喇嘛给的红绳*。第二天一早将红绳埋进了雪里。
下撤途中,一遍遍默念六字真言。心中执著的余波,也同那解了咒的红绳一同葬入了雪地。
回到大本营后,两位意大利队友用手机翻译了一段话给他。
宋岳接过手机,屏幕上是一堆拗口的意大利语直译中文。意思是说:是你及时发现雪地里的危险,才让我们两个选择下撤。我们已经告诉父亲母亲,是一位中国登山家救了我们的命。父亲母亲非常感激。对于“龙”的离去,我们感到悲痛不已。希望你早日恢复,梦想成真,期待未来再次相遇。谢谢你。
宋岳这才知道这两个意大利人是亲兄弟。
*
天还没亮,一通境外电话扰乱了家中的宁静。
江倩接起电话,那头是莫文滨的母亲,急得快哭了。
“三四个小时前打电话给我们说出来了,这会儿又联系不上了 。”
“莫文滨出来了?”被莫母这么一哭,江倩不知是喜是悲。
莫母又抽噎了会儿,还是莫文滨父亲接过电话:“我刚查了文滨信用卡记录,今天早晨刷了一张国航到丽江的机票,CA3855。现在应该已经起飞了。”
莫母在旁边问:“这孩子,一个人跑云南去干嘛呀。”
“你别着急,”莫父对莫母说完又对江倩说,“总之你快想想办法联系他,别的不问先确保安全。然后赶紧给家里回个电话,不然他妈今晚睡不着觉了。”
江倩放下电话,看向冷因,蹙着眉问:“莫文滨不会……是去哈巴雪山了吧?”关于丽江她能想到的也只有父亲和谢灵遇难的那座雪山了。
一旁,冷因已经在手机里输入了哈巴雪山:迪庆藏族自治州、位于香格里拉县东南部。香格里拉——
“我可能有认识的人。“冷因找到刘平电话打了过去。可是丽江那么大,香格里拉那么大,怎么可能遇得到啊?
“冷姑娘?“刘平确认对方是冷因后头一句话就问道,“阿布联系过你没有啊?”
昨晚江倩那句平静的“宋岳都好吧”,以及现在刘平拿起电话焦灼的“阿布联系过你没有”——不,她现在不能听见他的名字;管他是汉文还是彝文的名字,听见就忍不住想哭。
“联系过了。”冷因喑哑着回道。
“哎,一直没个消息!”刘平叹了口重气,“今早起来看新闻说有中国山友在马卡鲁遇难了——你不知道,我都快要急死了,怎么就没想到给你打个电话呢。”
“没事,”冷因说,“他没事。”
沉静少刻,刘平问:“你找我?”
“什么?”
“你打电话给我,找我有事吗?”
冷因轻应了一声,问说:“你有没有认识的人在哈巴雪山那边?”
“哈巴村?”
“嗯对。”
“哈巴村总共没几个人,离我们这儿也近。”刘平问,“怎么,你要打听谁?”
“我有个朋友这两天可能到那边。”
放下电话,冷因转头,见江倩窝在沙发上,神情呆滞的抱着座机听筒。见冷因打完了电话,江倩缓缓抬头,没有放回听筒,一字一板的呆滞的念道:
“莫文滨出来,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第 4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