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枕山河_作者:紫微流年(211)

2018-10-30 紫微流年

  这一句没边没际,听得曹恪莫名其妙,对父亲又不敢造次,悻悻道,“她都与人私逃了,还抛头露脸当说客,全不顾家门颜面,也不知琅琊王怎么想的,何况大哥娶的不就是士族之女,我瞧除了礼数讲究些,其他也不过平常。”

  曹度想起长媳,摇了摇头,“许家还是小了,对女儿也不尽心,养得刻板规矩。琅琊郡主私逃虽不名誉,然而威宁侯府而今九族皆斩,足见其有先见之明。她敢来徐州面谈,言语犀利明慧,又有胆气,可比她那个不成器的兄长强多了。”

  曹恪不以为然,“她无非仗着父亲不与她计较罢了。”

  曹度当然清楚儿子满脑子疑惑,一哂道,“你唯好练兵,从不在政事上多用一分心思,要是你兄长在,大概就明白了。”

  曹恪听得郁闷,负气道,“父亲不肯和我说,我自然不懂。”

  曹度心情不错,也未斥责,“琅琊王无心政事,纵情逸乐,这样的人在侧,对徐州有利无害,我为何要厌恶他?”

  曹恪从未想过这个问题,登时大愕,“既然如此,父亲为何屡屡弹劾他?”

  曹度目光明锐,语意深长,“琅琊王懒慢,极合陛下之心,我视他如敌,亦是为合陛下之心。”

  曹恪哪里想得过来,一时傻了。

  曹度喟了一声,“琅琊富足、徐州兵强,两地为邻又距金陵不远,一旦交好,天子难免疑忌,必会谪去其一。阮氏位列王侯,天子不会轻动,我曹氏却不同,若不是与之互相嫌恶,时时攻讦,哪能稳坐徐州至今。”

  曹恪给说得冷汗沁出,呆了一阵又觉不对,“父亲方才答应与阮氏共同勤王,岂不是前功尽弃?”

  曹度深深一笑,“曹氏以军功而起,至今不过司马,上头几位武侯伯爵压着,多年难有寸进,而今时局动荡,正是跃升之机,只是不可无名而动。威宁侯一反,琅琊王为摘清嫌疑才拉个架子勤王,我与之交恶,当然不能轻允。”

  曹恪恍然明白,脱口道,“郡主再次来请,正是出兵之机!父亲既为统率,勤王的大功就拿定了,阮氏可抢不了!”

  曹度通透老练,深悉分明,“阮氏既无强将,且已位极人臣,还图什么勋赏,得圣上赞一句忠心就够了,此事两地均为有利,只要态势做足,老夫如何会不应。”

  曹恪兴奋起来,“爹!我立刻回去整兵,让大哥在家里守着,我随爹一道去!”

  曹度点了点头,慷慨的允了,“阮氏的兵不顶用,你多带些精兵,金陵必有一场硬仗。”

  “爹放心,等把武卫伯干翻了,咱们也挣个伯爵当当。”曹恪片刻都等不了,一溜烟奔下山去了。

  曹度负手望着山下星星点点的农屋,神情略沉下来。

  如果郡主关于益州之言属实,而今的时势,确是有些危险了。

  第99章 天下事

  滚滚焦烟遮没了益州城墙,夕阳的余晖透过烟雾,将墙垛下深深的影子。

  影子里坐着一个男子,头微侧,眼眸深阖,浓烟熏脏了他的脸颊,尸液与鲜血浸透了衣衫,手中扶着一把脏兮兮的剑,在血渍斑驳的城头沉睡,完全不似一个英雄。

  然而益州全城都知晓他的名字,视之如天神。

  三日杀伐,士卒还能轮换,这个人一步未离,目不交睫,挡住了数不清的行尸。

  一个举世无双的人,一把无坚不摧的剑,造就了益州坚守至今的奇迹。

  一群群军士行过,特地避开他身侧,连搬动滚木的役夫也停了喊号,放轻脚步。无形的敬畏与感动存在于每个人心间,化成了一片谁也不愿打破的安静。

  城上人来人去,苏璇全然不察。

  纵然武功再高,他也是一个人,累到极至连饥渴都忘了,一懈下来就陷入了深眠,直到一声马嘶传入耳际,他蓦然一醒,几乎就要拔剑,睁开眼一片金阳晃亮,有人快步走来。

  “师叔不必担心,敌人并未攻来。”

  苏璇捏了捏鼻骨,分不清是在梦中还是现实,“长歌?”

  光影中的青年一身道衣,英气勃发,正是殷长歌,“师父已经回山了,让我带人来助师叔守益州。”

  苏璇一愕,抬眼望去,落日的金光辉映着城墙,城上多了一群英敏健拔的道衣青年,个个腰悬长剑,身姿挺直,望过来的目光热烈而敬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