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陌是真的生气了,他靠着椅背,双腿交叠,十指相扣放在腹前,似笑非笑:“还没放下啊,人家今天就订婚了。而你连提都不敢提,怂货。”
“也是。”苏暮雨被踩了痛脚,故作镇定地抿了口酒:“初中高中都是同学,高三那年我们很顺其自然地在一起了。毕业后我被逼着出国,就分手了。他订婚对象,是我继姐。”
花陌呛了一口酒:“有点狗血啊。”
苏暮雨从来没跟人说过这段感情,今天第一次说出来,就像是往树洞里倒完垃圾,心情没那么压抑了。她端起酒杯:“你呢?天天灌自己喝酒。”
花陌脸色一青,憋了半天:“寻欢作乐。”
“呵呵。”苏暮雨像是找回场子,“怂货。”
所以,他们这是真心话环节?
“艹。”花陌扔了叉子:“我去酒吧,真的只是习惯。”
花陌顿了顿,回想起他中二的时候:“那时候外公过世,我爸领着私生子哥哥回家。我那时候比较中二吧,正好青春期,有点自暴自弃,开始天天泡吧。”
“总想着,如果我学坏,我爸会不会好好管我。”
“但是他没有,他那时正花尽心思想把外公留给我的股份变成他的。”花陌喝完一杯酒,“后来我想明白了,但是去酒吧已经变成了习惯。”
“你说,夜里时间那么长,不去酒吧我又能去哪里?”
两个人沉默着对望,都看到了对方眼眸里涌动的情绪。大多伤心的故事,我们都不愿意跟人分享。就像是伤疤,用力捂着只会加快它的腐烂。
分享过秘密和伤痛的人,会莫名地变亲近。正如他们现在。
苏暮雨打破这恰到好处的沉默:“喝一杯?”
两个人突然间都笑了,举起杯子:“敬我们精彩的狗血剧。”
店主养的白猫昂首挺胸,像是王者骄傲地迈着步伐,巡视他的领土。它跳到苏暮雨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着。
苏暮雨伸手给它顺毛,白猫眯起了眼睛发出喵喵的声音。
服务员送上蛋糕,贴心地在蛋糕上插着蜡烛。
花陌示意苏暮雨闭眼吹蜡烛:“来,走个形式。”
苏暮雨:“没有生日歌吗?”
花陌笑容僵硬,心一横,张口就来:“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苏暮雨第一次真正见识到什么叫做五音不全。这是她六年来第一次过生日。在跑调的生日快乐中,苏暮雨吹灭了蜡烛。
“唉,你还没许愿。”
苏暮雨摇了摇头:“我没什么愿望。”
看着她浅淡的笑容,花陌突然觉得心脏被什么击中,不受控制地砰砰跳动,还略微有点心酸。
他们结束用餐的时候,服务员拿了一束包装好的西府海棠:“祝您用餐愉快。”
苏暮雨喜欢这样的小惊喜。
她打开海棠花中的卡片,花陌却先她一步抢过,念了出来:“幽姿淑态弄春晴,梅借风流柳借轻,几经夜雨香犹在,染尽胭脂画不成。”
太阳刚刚西落,卷云被染上红霞,温热的余辉正映在苏暮雨的脸庞上。花陌一抬头便见到这副光景,想到刚刚念的那句诗,染尽胭脂画不成,倒是十分贴切。
他觉得今天的约会如果就此结束未免太过匆匆:“这顿饭吃的有点久,我们去江边走走?”
“好。”
沿江人行道是江城著名的休闲区。每到傍晚,空闲的老人,谈恋爱的情侣,运动的青年人都爱往江边走。
两个人并排走着,也不说些什么,夜风吹着,就已经非常浪漫了。当天色暗了,街灯从钟鼓楼到新街口逐盏蔓延过去,瞬息间亮了江岸,把他们两人的倒影投在江面。
“这片变了很多。”苏暮雨手跨在栏杆上,“我都不认识了。”
花陌慵懒地靠着栏杆:“你出去几年了?”
“六年。”
“难怪,沿江工程五年前才竣工。李河主持的项目。”
李河市长是李晋南的父亲。
六年前,灵江沿岸还没有发展起来,风景虽好但是没太多人气。她和李晋南的高中学校就在灵江边,他们周末傍晚会来这边散步。
“如果这边有街灯会更好看吧。”苏暮雨念起郭沫若那首《天上的街市》:“远远的街灯明了,好像闪着无数的明星。天上的明星现了,好像点着无数的街灯。想想就很浪漫。到时候我们再一起来散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