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有鬼_作者:touchinghk(40)

2018-10-31 touchinghk

  插在糯米山尖的筷子微微抖了抖,詹台眼疾手快将木筷一把压住,左手迅速抽出一张黄纸符在指尖捻燃,果断朝天空一扬。

  符灰纷纷洒下,仿佛黑色的蝴蝶在空中绽放,蝶翼裂成数十片碎块,羽毛一般轻轻飘下。

  方岚脸上身上都沾了些符灰,手上握着一柄不知哪里淘来的桃木短剑,学着詹台的样子,伸手盖在詹台的手背上,帮他按住了问米的陶瓷盆。

  两人满心的注意力都在被阴气所震的陶瓷碗上,却丝毫没有注意到明火小鼎白色的灯芯,在腥风渐起的戏台之上,轻轻晃了一晃。“怎么回事?”方岚轻声问,阴沉木筷此时已经不见抖动,她抽回自己的手,詹台只觉得她指尖曾经碰过的地方此时一片火辣辣的烫,赶紧跟着她也收回手。

  詹台心里有些打鼓:“现在还说不好到底是什么。可惜引魂铃不在我手上,不然还可以试上一试。”

  空荡荡的剧场内是如此的安静,和那天的公交车站一模一样。夏夜的蝉鸣,街上的路人,楼下商铺的喧嚣通通消失不见,戏台上仿佛只有他和她的呼吸声。

  詹台手心已经攥出冷汗,左右环顾一圈只觉得处处都是危险。戏台两旁的窗户已经十分破旧,土黄色的漆面大片脱皮露出黑色的铁框。窗户两边各有大幅枣红色的厚重帷幔,被阵阵不知何处而来的阴风吹得摇晃,仿佛隐藏在其中的妖怪下一秒就会跳了出来。

  詹台全部的注意力都被窗幔所吸引。

  明火小鼎鼎身轻颤,发出极轻的嗡的一声,却在令人窒息的寂静中格外突兀。詹台猛地将视线从窗边挪回,便看见鼎身之间的灯芯像被尖利的指甲狠狠掐住,白色的火光奋力挣扎,却仍是在下一秒钟迅速地熄灭了。

  毫无防备的黑暗像幕布一样瞬间遮下,詹台下意识挥出右手,想抓住方岚的胳膊。

  他挥了个空。

  方岚不在他身边。

  詹台咬紧牙关,左手从糯米山上一把抽出阴沉木筷,筷尖点蜡油狠狠在腰上裹着的蛇皮布上擦过。蛇皮布上涂了薄薄一层红磷粉,筷尖擦过几乎是瞬间就起了淡蓝色的火焰。

  火光带来片刻光明,詹台面前一片空无一人,法器仍在身边,红色的戏服和方岚却已经不见了踪影。

  “走啰呵,行啰呵,走啰呵,行啰呵。”

  唱腔再起,像是从远方徐徐踏来。筷尖的光亮有限,只能看清面前一米左右的空间,詹台紧握桃木剑,耳尖竖起随时准备扑起。

  灯却突然亮了。

  不是明火小鼎的白光,而是戏台上的那盏橘灯。

  方岚站在戏台侧面,双手紧紧向下拉着灯闸。她神色紧张,看到詹台侧目望过来的时候伸出食指,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詹台顺着她的目光往前看,只见原本摆在两人面前的那件戏服,不知何时竟然被放到了戏台正央。

  不,并不是被“放”过去的。

  詹台瞳孔微微扩张,牙关紧咬按捺住齿间的惊呼。

  血红色的戏服,“站”在橘色的灯光底下!

  戏服当中分明空空如也,裙摆衣袖却虚浮在空中,仿佛里面套了个看不见的人影一样,肩膀处微微一抖,衣袖自空中抬起,像右手中攥了一把扇子一样。

  底下的裙摆也在一颠一颠地摆动,每每迈出三步,又往回退了一步。身姿轻盈又曼妙,随着音乐的节拍和鼓点的节奏摇曳。

  一个看不见的人,套着血红色的戏服,唱着《刘海砍樵》。

  裙摆经过,尽皆拖出一条长长的血痕在戏台之上蜿蜒,狰狞的蟒蛇一般。散在地上的血痕像是蚂蚁一样慢慢汇聚在一起,点滴涓流渐渐凝结,终于在戏服之下组成了一朵猩红色的杜鹃花。

  与出现在公交车上的那朵一模一样。

  方岚仍在目不转睛盯着戏台中央浑然忘我的戏服,詹台却渐渐定下心神,蹲下身子。

  他的动作温柔和缓,像是生怕惊扰了沉浸在《刘海砍樵》中的戏服,极慢极轻地伸手,从背包里掏出了白骨梨埙。

  他们这次遇到的既不是鬼也不是妖。

  而是煞。

  鬼衣面帛,鬼帛煞。

  煞,便是气。只闻其声不见其物的煞气。

  要破煞气也很简单,他手里现成便有一物,正是阴山十方传教圣器——白骨梨埙。

  埙为古乐,甘陕豫一带都很常见。一般市面上见到的埙,都是陶制竹制,但白骨梨埙是人骨所制,阴气深重法力强大,既可破煞,又可致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