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崇野的尸体悄悄化为了青烟,最后消散在不断有雨水打落下的空气中。
☆、枯木逢春
半个多月的苦苦找寻最终仍是一无所获。
在翻完最后一本书之后,虞休辙丧气地倚着墙壁坐了下来,双眼无神地扫着每一层书架上的书。像是封魔了一半,举着书的手颤抖了起来,嘴里不断念着:“怎么会没有,这不可能!”
就这样呆坐了半日,之后他突然起身,走上前打开了藏经楼的门。
外头是万里晴空,艳阳高照。日光从那扇狭小的大门照进来,一瞬间明媚了整一座藏经楼,也驱散了门口站着的那个男人的魔怔。
虞休辙慢慢恢复了点生气,眼神里也渐渐多了些光彩。原本,他想就此告别这座困住了他太久的牢笼,但刚迈出了几步路,好像记起了还有件重要的事情未完成,于是又扭头回到了藏经楼。
冷静下来以后,虞休辙又变回了原先那个心思缜密的人。
他的目光重新在一排排的书架上巡视着,很快便从书架上就挑了两三本书下来,拿到书案前翻看。这一次,他却是捧起书来,全神贯注地扫着书中的字,细细品读,没有了之前的急躁。
周围格外的安静,偶尔能听见书页被轻轻翻动的声音。
啪!
“就它了!”虞休辙合上书,拿出了纸笔,然后极为郑重地写下了一个字。
之前他假借取名为由,哄骗了那小和尚才使得自己能跃过监视在藏经楼待了那么多天,这次如果空着手回去,他肯定会起疑心。他也总不能辩解说自己天资太过愚钝,想了半个月都没想好一个名吧。
他小心地对着字迹吹了吹,待字迹干了之后,又仔细折好放进了衣袖,之后便出了楼。出了藏经楼后,他在那片翠林中逗留了一会儿。因为他意识到已经好多日没有好好收拾自己了。
刚走到水潭边蹲下身来,虞休辙就被自己在水中的倒影吓得一跳,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望着水面。他赶紧摸摸了脸,看到水中那倒影也跟着做了同样的动作才确定那确实是他自己。
双眼布满血红,两侧的眼眶都想内凹陷,四周青黑一片,跟苍白的肤色形成了巨大的反差,嘴唇也毫无血色,干裂地翘开了皮。
难怪前几天他去斋堂的时候,其他人都离自己远远的,眼神躲躲闪闪,好像十分惧怕与自己对视,更别说和他问候说话了。当时他很不解,但是那时一心想着找到藏经楼里的东西,也没多想,也就只把他们的反应当作是出家人的清高了罢了。现在看来是他误会了,他这副鬼样子,换谁见了都要避开绕路走。
他用双掌舀水往自己的脸上泼去,使劲揉了揉脸,却发现那些疲倦的痕迹像是刻进了骨与肉,根本无法一下子洗去。无奈只好放弃,只好用这副半人半鬼的模样继续在这天乐寺闲逛。
他难得找回了先前的一点悠闲,不用急着寻找送伞人留下的东西,不用像寺里那群和尚一样要忙着完成一天的劳作,也不着急去往哪里。
刚到这寺庙的时候,虞休辙总觉得这里大的出奇,许多地方都长得很像,路也纷乱复杂,一不留神就会迷了路。他原以为今日自己会在这寺庙里游荡上一天,却没想到记忆还是把他带回了他的小院。
一跨入院门,就看见小和尚在里面,举着壶正在给树苗浇水。
真的又回来了,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在藏经楼里的时候,他无数次幻想过找到东西离开这里的情景。如果自己在下本书中找到了那件关于他过往的东西,就会头也不回地就离开这里,一刻也不做停留。但现在他突然发现,自己对这里竟然还会有些不舍。每天天未亮就回响在寺中的诵经声,每天都有人精心搭理的院子,与自己朝夕作伴的小和尚,有意无意地都成了他如今抹不去的记忆。
“小师父又在浇树啊?”虞休辙笑着跟那小和尚打起招呼道,一下子恢复了先前那笑嘻嘻整日都没个正经的样子。
后来,大概是南翏又跟慧风打了小报告,就在后一天,他被慧风突然叫过去谈了很久。长期的熬夜,再加上饮食不规律,导致面容极为憔悴,一时半刻也不能立马恢复过来,所以他那天仍顶着那副鬼样子去见的慧风。难得的是,他第一次在慧风的脸上看到了一丝惊讶与无奈。但之后就迎来了责罚,慧风就没收了原本给他的那串藏经楼的钥匙,并苦口婆心地教育了他一顿,跟他讲着什么“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最后还让他自己在佛像前跪了一夜,作为反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