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楚雄听见哭声,艰难地将头歪过来,看着泣不成声的江慧心,顺便稍仰了仰头看站在江慧心旁边的张振英。
张振英扶着江慧心的手臂,将头稍微看向别处。
“楚雄……别担心,很快就好起来了……”江慧心抹掉眼泪,硬是逼出一句顺溜话来。
张楚雄喘着大气,胸口的鼓风机吹得更厉害。
他紧看着江慧心,似乎有话要说。
江慧心连忙地趴到他面前,将耳朵贴到他的嘴边。
“慧……”氧气罩下他艰难地吐出一个字。
江慧心努力地克制自己的抽泣,因为张楚雄的声音很微弱,又隔着一层氧气罩,所以她必须很用心才能听清楚他说的话。
张楚雄:“我……我对不起你……”
江慧心一听这话,顿时泪如雨下。
“别说这些……”江慧心涕泪横流,已经顾不上任何形象。“医生说熬过这阵,换上肾就好了,我,我给你找到肾了……”
张楚雄摆了摆手。这个时候只有这种轻微的肢体语言能让他多表达一点儿意思。
“你……你很好……”张楚雄说。但江慧心因为抽泣,没有完全听清这句话。
“你说什么……”
“你……”张楚雄指着氧气罩,想要摘下来。
但是江慧心不许。
可是张楚雄执意要摘,不摘下来就拼命反抗。
“让他舒服点吧。”张振英说。
江慧心只得帮他把氧气罩拿下来。
张楚雄又示意张振英过来。
“爸。”张振英叫了一句,身子稍微低下,眼睛却没直视张楚雄的目光。
“好好照顾你妈……”张楚雄只对张振英说了这么一句话,再无别的话,然后又看向江慧心。
“我没有信守诺言……”张楚雄对江慧心说,“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我确实有罪……”
“别说这些了,我们夫妻三十几年,风风雨雨都经过了……”
“你听我说……”
“好,我听你说。”
张楚雄:“我改了遗嘱……我手上持有的股份……你五十,振英三十,张雾二十……”
江慧心猛地抬起头来,不可思议地看着丈夫,以为自己听错了话。
张振英的嘴角竟然露出一丝似是的冷笑,与临终病床前的氛围格格不入。
“直到昨天……我才知道自己做了一件多么错误的事……”张楚雄喘着大气接着说,但是江慧心握着他的手已经不像刚才那般紧了。
“我伤害了太多人……”
江慧心的哭泣已经因为震惊的情绪暂时停止。
“这是我最后为自己赎罪的机会……”张楚雄恳切地看着江慧心,“张雾在吗?我想见他一面……”
“张雾在吗?”张楚雄看着江慧心,再次恳切地问。他胸膛一口气吊着,起伏得更加厉害了。
江慧心的哭泣已经停下,她长长地倒吸一口气。
“不在。”她答,语气冷冷的。
张楚雄的神色苍白,然而却比原来表现出一种平静。
“慧……”他看着江慧心,“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振英……看在夫妻几十年的份上……让我见见张雾……”
江慧心的脸上显出更大的惊愕。
“楚雄……”她尽量克制着自己内心的怨恨,把最想说的、已经到了嘴边的话硬是忍住了。
张楚雄熬不过今天了,对于一个马上就要走的出过轨的丈夫,算了!
但是张楚雄接下来的一句话却把江慧心隐忍的口袋扎出了一个口子,这个口子最终成为了这个日积月累满胀袋子破裂的源头。
张楚雄说:“我想对张雾说声对不起……”
江慧心睁大了眼睛,张振英则已经寻个地方靠着身子。
“那……你对得起我吗?”江慧心终于问出这句话。这么多年,她一直知道着于小娟的事情,但却从来没有因为这件事和张楚雄撕破过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