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不是?”
“不是。师姐全家都被云皇后、施相给害了,或被杀,或流放,一个没留。师姐的父亲死得很惨,至今尸骨不全,身首异处……师姐的母亲产下师姐的当夜便悬了梁。”齐小观拿过韩天遥手中的酒袋,一气饮了数口,才叹道,“我不明白师父到底在闹哪样。如果他还活着,能给皇后一个解释,也许师姐还有一条后路。可师父已经逝去,加上宁献太子的死……师姐离开时应该已经完全崩溃……”
齐小观仰脖将酒袋里的酒水饮尽,向韩天遥笑了笑。那样阳光般明朗的少年,笑容竟是惨淡得无以复加。
“我和师兄知道会出事,所以宁献太子下葬那晚,我们都在太子陵附近守着,一直听到太古遗音的琴声。我们以为她还在,但原来竟是幻音。等我们找过去时,师姐已经不见了。我们只找到了皇后预伏的杀手。他们也为琴声所惑,以为师姐还没走。我不知道皇后有没有继续追杀师姐,也不知道师姐后来去了哪里。以师姐的身手,脱身应该不困难。可问题是,从宁献太子病重垂危开始,师姐就快崩溃了。她已经支持不下去,当面退了和济王的亲事。济王那么骄傲的一个人,看着她神色,连半个不字都没敢说,还在帮着四处觅医救人。如果太子能救活,也许还有希望,可是……”
齐小观将头埋到臂腕,竟是无声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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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多少事,欲诉泪痕深。那苦痛刻得深了,连泪水都已奢侈。
明天见。
笺西风惊夜(三)
好一会儿,他才道:“你不知道我师姐是多要强的一个人。容貌又美,武艺又高,才气见识远胜须眉,皇上、皇后还有师父,一向把她当心坎上的宝贝似的捧着,我和师兄也处处听她的,凤卫更是敬她如神明。忽然有一天,她发现她的养父母竟是害死她全家的仇人,她当作生.母般孝顺的母后不惜手段置她于死地,她原来的坚持和骄傲不过一场笑话,最后连他最喜欢的男子也为她而死,而她的母后还在追杀她……”
月光下,他抬起通红的眼看向韩天遥,“你说,换了你,你受得住吗?”
韩天遥眼前恍惚又是那个衣着邋遢的女子,在金桂如雨里懒懒举起酒壶,朦胧着醉眼向他散漫而笑,“来,再来一壶醉生梦死……郎”
深黑的眸宛如此刻的夜,他焦灼地眺着远方,寻觅着那不可能在此时此刻出现的身影,低低道:“嗯,受不住。即便是男人,也受不住。锎”
花浓别院被夷灭,遇害的虽有妾室和同族亲友,他尚悲恨相继,一改素日主张,决定出仕并设法报仇。十一却是比他更尊贵更骄傲的女子,面对的那一切更要沉重百倍……
真不明白她师父郦清江将她冒充自己女儿送入宫中时,到底在想什么。
他忽然还觉得自己当日硬逼着十一戒酒真的很残忍。
如果这两年十一不曾在酒乡里醉生梦死,借着醉酒去寻求一时的解脱,她还能挣扎着活下来吗?
韩天遥不敢细想下去,转而问向齐小观:“齐兄这时候入济王府,是有急事?”
齐小观眉峰皱起,“施铭远那老儿……把我师兄给抓了!”
“就是你和朝颜郡主的师兄,路过?你们已经离开杭都,他抓你做什么?”
路过诚如其名,虽是大师兄,一身武艺不弱,可在凤卫里还不如活跃俊气的齐小观有存在感。
他敦厚温和,好像曾在很多人的生命里路过,却很少能在人心里留下痕迹。但他当年能约束住找皇后理论的师弟,并带着凤卫全身而退,足见得绝非寻常庸碌之人。
齐小观已在苦笑,“大约是那日我和你在闻家饮酒,被厉奇人发现了吧?那老儿抓不着我,竟让施浩初设计抓了师兄!”
韩天遥立时悟出,凤卫竟因相助他而惹祸上身。
凤卫虽因朝颜郡主之事离京,但原来到底是皇后嫡系,又是郦清江所留,云皇后必定希望他们继续为自己所用,尚有笼络之意。齐小观自己也很小心,那夜在芳菲院虽派人出手相救,却丝毫不肯暴露凤卫身份,发现袭击的黑衣人竟与官府有关,也即刻收手而去。后来去拜会韩天遥,他也是在诸官离开后才悄然到访,可惜已经落于厉奇人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