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星辰之前没有想过这一层,如今被周政点破才若有似无的有了一点顿悟,也隐隐约约明白了那所谓“看不见的手”在搅动怎样的乾坤——京华集团这样的新兴势力,陈家这样的实权家族,殷家这样绵延百年根深叶茂的名流,如今都隐隐约约和那个躲在阴暗处,妄图得到“神力”的人或者说是非人类沾上了关系。
他在以利益、以亲情、以爱情、以更多让人意想不到的方式对这些在现代人类社会有举足轻重影响的庞大势力做渗透,他想要这个庞大势力成为他的遮掩,他需要这个庞大势力为他所用,他妄图让这个庞大势力来向他俯首称臣,从而达成他深藏于洪荒与时光的野心。
虽然玉星辰并不知道这个人到底想要干什么,但是从他行事这般阴狠而恶毒的手段来看,一旦他取得了成功,对于早已没有反抗能力的普通人类来说,这个世界意味着什么不言自明。
玉星辰想了想,只想出一个能够概括这种事情的词汇,这个词,叫做倾覆。
倾巢之下岂有完卵?
她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心里就陡然涌上了一种诡异之感,她仿佛看到什么东西在眼前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无尽溃败,山川成焦土,沧海成荒原。
而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既成事实,抓耳挠腮火急火燎地灼心烧肺,她有几分茫然地看向天禄,却发现天禄眼睛中的表情变了——确切说那不是天禄的眼神,而和玉星辰想象中的自己如出一辙。
周政却像对两个人的表情毫无察觉,声音甚至缓和了很多,带上了一种疑似温情的感觉娓娓道来:“也没什么关系,以你们现在这个情况,大概也只是和这种事情沾一个不大不小的边儿,以后多留意留意周围的人事物,谨慎从事,小心为上……你们不是跟程昊警官挺熟的吗,最后实在不行多找找他寻求帮助也就完了,就像这次的绑架,千万别亲自上,看看陈先生白挨的那一棍子,多遭难。”
不知道为什么,玉星辰总觉得从周政这“一心为他们好”的规劝里听出了别样的嘲讽。
而玉星辰自己也觉得很讽刺,她空有一番上古之年叱咤风云的记忆,却是个活在现代社会里的孤儿,是个什么都没有的废柴。
周政那“察言观色”的独特技能好像突然消失了一样,再一次看了看表,露出了一个“原来都这时候”的了恍然表情:“行了有空再聚,陈夫人那还在等着我回去汇报情况,我看你们俩伤养的差不多了,回市里一起约了去吃饭啊。”
天禄起身,淡淡看了他一眼,和他握手道:“好。”
周政就在这一声之下全然恢复了自己那来时的精英模样,仿佛把这宅子里三个人聊得精神萎靡的全然不是他,他走路带风,几乎是春风得意地翩然走远了。
前厅里只留下玉星辰和天禄面面相觑。
玉星辰看着天禄沉默许久,用手拍了拍脸,才像是逼着自己强硬地消化下了这信息量颇大的一长串儿因果,试探着跟天禄说:“然后呢,咱们有什么打算?去找找殷天祐那个死小孩儿?还是去医院看看媛媛……当时我听到这孩子名字的时候就觉得简直是不对劲……殷媛,姻缘……不知道师兄怎么样了。”
天禄还是方才那副表情。
玉星辰隐隐觉得天禄有几分不对劲儿,自说自话到有点尴尬的地步,缓缓叹了一口气:“我觉得这些事情都是巧合……”
“是吗?”天禄冷冷地抬起头看她,“你不是曾经也觉得,本座是上古之神,就该理所当然地救人性命?”
玉星辰一愣,知道他肯定对方周政的一番“大放厥词“很有意见,忙想说他想多了,一抬头,却见了他一双泛红的龙眸。
真身是上古神仙的青年有着让天地艳羡的好模样,板起脸来五官显得刀雕斧刻,有一种淡漠的冷厉,仿佛这人本就该高高站在众神之巅。
可是现在,那双眼睛委屈泛着红,竟然委屈的像个孩子。
玉星辰不由得心软了。
神仙,说得好听,他其实也不过和自己一样,生来是个孤儿,有幸被人捡回去养大,再被迫满怀希望地去看养大他的人离去的背影。
天禄对母亲一直有一种隐忍不发的耿耿于怀,玉星辰不知道神仙的童年和人类的童年有多大的区别,但是从那个梦境来看,母亲离开的时候,天禄最多处于青春期,正是每个人一生中最脆弱敏感的阶段,每一件事都影响了他毕生为人处世的观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