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伤盘踞在他心头多年,早已成了一种不能停止的惯性,撇去这一点因素不提,所有事情正朝着一个不明朗的方向冲去,他这个未亡人不知要怎么面对楚文茵。
他拒绝了天禄和玉星辰邀他同去殷家在市里的居所同住的要求,开着车在街上漫无目的地兜了几圈儿,总算给自己找到一个可能的去处,于是他不嫌自烦地敲开了宋希大小姐的家门。
宋希休息日的时候本来都是要回家彩衣娱亲承欢膝下的,然而最近,宋大小姐虽然依旧风华正茂,但是扛不住她有一个随时担心她人老珠黄的妈,母女两人每每相对,都要把个人问题上升到国家政治高度,这实在让她不堪其扰。
至于马上就要光荣退休的人民经常宋局长,最近也可能遭遇了退休前综合征,总是担心自己告别了这光荣的工作岗位以后后继无人,生怕不靠谱儿的后生仔们一不留神就让群众陷入水深火热了,因此每每看见宋希,都要端出一副“我昨天又看见特朗普发推特了”的忧国忧民之情来找宋希聊一聊,顺便表达“后辈里他只觉得程昊有前途”这一个让宋希想死的想法儿。
于是宋希觉得这老两口儿她暂时伺候不起了,干脆愤而离家出走,准备躲个清净权当圆满自己喜怒不形于色的修行——她本来准备利用这难得清闲的休息日来和周公来个梦幻约会,然而会没约上,她在门口捡了一只无家可归的师兄。
无家可归的游方和尚与“小可怜儿”这个词沾不上边儿,隐隐约约还有点儿像暴发户,宋希顶着一脑袋支棱的毛儿,呆愣愣的看了慧明半晌,才侧开身,没好气道:“进屋!”
别人在宋大小姐这儿是没有这么高规格待遇的,虽说是青梅竹马的交情,但俩人一年年长到这么大人,彼此都知道避嫌,今天宋希这么痛快地放他进来,纯粹是因为有话想说。
宋希打着哈欠给慧明倒了杯茶,深思倦怠地往沙发上一歪。
“昨天行里半年盘点,我加班儿加到九点多。”她指了指眼下重重的黑眼圈儿,“听我妈说,你出事儿了……别那么看着我,你们家老太太打电话跟我妈哭诉了一下午,我想不知道都难。”
“是殷家。”慧明的精神头儿也不太高,“我这些年一直在查文茵的死因,没想到,反而是这次无心插柳柳成荫。”
宋希:“怎么了?这又和殷家有什么关系?”
“说来话长……”
慧明简单跟宋希说了一下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又是绑架孩子,又事关“金月湾”,其中的弯弯绕等闲人是听不懂的,然而宋希和这些事都多少有过牵扯,只听完了慧明的简述,就皱了眉头。
“所以你觉得……这事儿不仅跟金月湾的事情有关,而且还没完?”
“当然没完。”慧明说,“但是既然查到这一步了,不查到底我是不甘心的,而且我也总觉得,这里面还有些我不知道的事情……对了,我刚才跟你说了没有,我约了周政今天下午去银行取文茵的遗物,当时保险柜还是你找人帮我开的,你跟着我一起去吧。”
宋希好像还没把自己的思绪从方才那一段曲折离奇的故事里□□,皱着眉头琢磨了一会儿,对慧明扬了扬下巴:“周政说,嫂子的遗物是要交给警察的吧?”
“他没说。”慧明道,“但是我估计他是这么个意思,我们家老头儿那边儿要这东西也没用,如今殷家也扯进来了,按照老头儿的思路,还能拿我做个‘为殷家出过力’的顺水人情,他百分之百会把这东西经过第三人的手……一说殷家我想起来了,你那小师妹,就是让我给她请貔貅的那个小玉,最近跟殷家的那个天煞孤星走的挺近。”
宋希没料到慧明在这种时候,还能身残志坚地分出一部分精神来“八卦”,顿时有点儿哭笑不得。
“什么天煞孤星,说的那么难听。”宋希白了他一眼,“殷家那个小伙儿我见过,殷天禄嘛,‘金月湾’那鬼地方出事儿的时候,还是这孩子把小玉从那烧成热窑的地方弄出来的呢,你见过哪个天煞孤星是能救人的?况且师父都说过,这孩子是福大命大的格局,殷家三代人死绝跟这孩子没关系,反倒是因为他有那么几分福气才活下来的……不过你说也巧啊,你当初说,小玉就该由貔貅来护,殷家这孩子就叫‘天禄’,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