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涛见杜若仍肃然盯着他,不由笑笑:“圣帝不用担心我作假,毕竟是拿命换。”
杜若眉头依然紧锁,冷哼一声:“你知道就好。”
贺涛淡淡移开目光,摇指弹弦,不再作声。
几只乌鸦从山北飞来,嘎嘎两声落在枝头,青烟冒起,又化作黑衣信使。
头一个信使从怀中掏出信笺,单膝跪地,双手奉上。
“这么快就来了”魔君朝着贺涛扬扬书信,喜不自禁,“让我来看看,你这位大公子到底值多少金银财宝?”
魔君一行行读下去,脸色越发难看,仿佛被人从头到脚浇了一盆冷水,笑意全无,愤而将信掷于地。
杜若将信拾起来,细细看:
“汝徒讲文理,不揣时势,以致兵败,平生志行扫地尽矣!今东境重地,悉为敌封;冤恨之气,外薄四海,汝西面向敌以苟晏安之事,违天逆理,此吾所不忍言者也。”
……
事已至此,盼汝自知耻辱,休要再提家中门楣。
汝之罪所以上通于天,万死而不足以赎买。”
杜若扬起唇角,对于魔君的愤懑感同身受。原以为贺氏老爷子快信一封是为保全独子安宁,没想到却是催命的骂书,看来传言不错,这贺氏老爷子的确是狠人一个,无情无义,嗜钱如命。
魔君将信从杜若手里夺过来,撕得粉碎,气不过,又踩踏两脚。
杜若陪他踩了一脚,连声安慰道:“消消气,消消气。”
魔君冷笑两声:“他桑和贺氏这般拂我面子,就休怪我记仇,这帐,今日不算,来日必将加倍讨还!”
贺涛左手一抖,险些错了音。
下一位信使颤巍巍上前,硬着头皮瑟瑟道:“君上,贺公子的消息不知被谁给透露出去了,现在,东境大乱,城下吵吵嚷嚷,说是,说是让把贺公子交出来。”
魔君撑着额头,回身看一眼贺涛,心中烦乱,似乎都能听到东境的喧闹,呵斥道:“这点小事都需要我来处置吗,养你们何用!告诉楚河,他若压不住,就把自己当贺涛,扔下城楼受人指骂吧,废物!”
信使战战兢兢,又变作乌鸦,抖抖翅膀,惊落下几片黑羽。
正午艳阳。河边柳荫垂碧,微露着茅屋几座。
澄澄清水,湛湛微波。身着破衲的老者坐在岸边柳荫下,喝着凉茶,吹着暖风。
一白衣秀士模样的男子从村口向这边走来,瞧见老者,大步流星的赶过来。
“老人家可是摆渡的?”
老者捻着胡须:“这年头的年轻人,总把渔夫当梢公,欺负我老人家打不来鱼吗。”
“不敢不敢”白衣秀士笑得温雅,说起话来也是温和,“我看您红光满面、精神矍铄的,真不像是上岁数的人。”
老者哈哈笑笑,放下茶壶:“小公子,我看你既不像猎户也不像医家,不打猎不采药,这上山去做什么呀?”
白衣秀士随口应道:“苍山奇秀,在下想上山观景,闲游赋诗。”
老者听罢摇摇头:“这山中昏冥便有魔侵,天下名山何其多,小公子何苦来这冒险。”
白衣秀士不听劝,仍执意道:“老人家,正午刚过,天色还早呢,您就渡我过去吧,江边也没有别的船舶了。”
老者板着脸,哼了一声,趿拉上鞋,柱杖站起来。
短棹分波,轻桡泛浪。
老者摇着桨,不时看一眼白衣秀士,见他神情轻松自在,倒真像是来游山玩水的,不由问道:“小公子可是修仙的术士?”
白衣秀士摇摇头:“在下凡人一个,并无修仙的潜质,生平惟愿做位侠士,游历山水,遍走天下。”
老者幽幽叹道:“小公子家境富裕,才能这般逍遥度日,若生在贫寒农户,耕地种田,帮扶老小,这一辈子也就围着几里地折腾了。”
白衣秀士想到自己这一路所见,神色唏嘘。
无论天子脚下,还是荒郊野岭,繁华少见,多是饿殍遍野,民不聊生。
分波而过,转眼船便行到了石桥之下。
老者将船顶岸,用手拖上跳板,白衣秀士将几枚铜钱放在船舱,步上石阶,同老者作揖拜别。
老者弯腰收跳板,回身瞧见铜币,拿起来,正要扔进水里,却见那铜币在掌心化作符咒,不是鬼画符上的潦草字迹,而是工工整整瘦直挺拔的四个金字,福寿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