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宜眼睛眯了眯,把拳头收回来:“啊,没事没事,你们不行,我这不就来了吗,哈哈,黑泽刀本来就是我们老一辈遗留的问题,不该你们小辈担着。我出马,把这小刀收服了,保证它再也不能出来闹事作孽了。”
杜若看着把胸脯拍得嘭嘭响的大前辈,豪气涌上,攥拳道:“那我们跟您一起去吧。”
“不用不用”蔡宜赶紧摆摆手,“你们这一只腿蹦哒的,逃都逃不快,留下还需我分心照顾,还是走的好。小蒙啊,驾朵云,赶紧带着这一屋子人该回哪回哪。”
杜若恋恋不舍的看着蔡宜。被计蒙背起来的陆吴居高临下的睥睨她一眼,清咳一声,拽拽她袖子:“走吧。”
计蒙把陆吴放到云上,又折回去将安照背过来。三人同蔡宜辞别,蔡宜乐呵呵摇摇手,一副胸有成竹轻松自在的模样。
腾云而起,刹那千百里。
“不愧是声震寰宇的蔡将军啊,面对黑泽刀竟如此淡定从容,钦佩,钦佩。”杜若盘腿喟叹了一会儿,仰面倒在云上,头枕着手,“方才应该向老前辈要个鬼画符的,再不济也该握个手,遗憾,遗憾。陆吴,都怪你,催着我赶紧走,什么事都没做成!”
计蒙架的云是一团乌云,云下雷雨交加,哗啦啦降下一片甘露。
陆吴沉默的望着时散时聚的云雾,脑海里思索着蔡宜那句见过,想得有些出神,听到杜若的抱怨,无奈的笑笑,随意一瞥,瞧见安照的眉头动了动。
“计蒙兄,安道长好像要醒了。”
计蒙目视前方,递给他一个符:“安神咒,给他贴上。”顿了顿,“你们要去哪?”
杜若正色道:“刚才甲戌给我传了个灵诀,说玉帝天帝携众天官天神往灵山参禅论道去了,一时半会儿递不上折子,只将贺云的诉状递交了司刑殿。如今黑泽刀由蔡将军处置,天帝那边知道了反倒添乱,我便叫他不要去灵山宝刹通信了。凡间虽然过得快,但天上时间却充裕。甄试还剩最后一天,我们也不急着回司礼殿。先送安道长吧,他现在没身份,不适合在光天化日之下溜达,趁着消息还没有漫天乱飞,赶紧把安照安置妥当了。”
云在狂风骤雨里颠簸,陆吴把往下滑的安照拉住,点点头。
计蒙看一眼面无血色的安照,把云转个方向,往日光山飞去。
蔡宜从地府里缓缓走出来。漫天大雪夹着稠密雨丝,淋在斗笠上,顺坡而下,珠玉相连成雨帘。
黑泽刀在阵法里低鸣,像是幼兽的呜咽。
蔡宜蹲在它面前,长长叹口气:“小黑,好久不见了。”
黑泽刀像是能听懂人话般,颤颤刀身,刀鸣声越发大了。
“好了好了,我这就放你出来。”蔡宜的语气像是哄小孩一般,他正正斗笠,随手在阵法四角划拉了两下。
红光渐暗,如蜘蛛网般的血丝一层层剥落,露出满是血渍的刀身。黑泽刀从之中挣脱出来,静静竖在残骸尸骨中,颤颤巍巍,倔强的不肯倒下。
蔡宜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它拔了出来,摩挲着刀鞘暗纹,低低叹了口气。
刀剑出鞘,为人,为义,为侠,为破乱世,为平天下。千百年过,斯人早逝,独留下他们,一人一刀,人不能再执刀,刀不可再出鞘。
蔡宜看着山坡堆积的尸骸,仿佛看到昔时的少年,踏过枯骨,举起黑泽刀,远远向他跑来。
蔡宜瞪着眼,不想也不敢眨眼,因他知道,只要一闭眼,那残影就会哗啦啦碎开,跟着鹅毛大雪,一片片落下来,再也寻不到痕迹。
“走吧,我们回去。”沉默半晌,蔡宜终是没能下了断刀的决心,无可奈何的摇摇头,握刀站起来,眼中神色归于平静,随手往身后扔了一张符,而后纵身跳下悬崖,没入风雪深处。
轰隆若天雷劈下,顷刻间,山崩地裂。
第40章 留下来
安照做了一场梦。梦里的他脱胎换骨,从一个街边卖酒的俊俏小郎官变成了蓄着三缕长须、一身道袍的土道长。土道长守着一座孤山。山上有一株花树。他盘腿坐在树下,酒坛绕身,一杯接一杯喝得畅快淋漓。
花开花落不知过了多少春秋,恍惚间,一道惊雷将山劈得粉碎,也让安照从梦里骤然惊醒。
光影黯淡,床帐绣着花鸟云纹在光影里时隐时现。安照眨眨眼,想起梦中的长须道士,心里有些发毛,手不由自主的抬起来,缓而迟疑的伸向自己的下巴,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