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宽也不介意,亦放下筷子道:“学生知道,只是还暂未遇到心仪的女子,所以娶亲一事就暂时搁置了。”
裴先哈哈大笑,“那些官夫人们没上门说过?娶妻娶贤,你也不必过多挑剔。”
若说每次放榜还有和考生一样关注榜单的人,那就肯定永安城各家的官夫人了。状元郎可一直都是他们的佳婿首选。去年的状元都已经被皇帝赐了婚了,就他这个这个老状元还单着。
盛宽也笑,落落大方不见忸怩,“裴先生说笑了,学生未娶并不因为挑剔,实因还未遇到意中人。”他盛宽一路靠苦读走到现在,早已经习惯了万事靠自己,他是有为国家尽忠为朝廷效力的心愿理想,有一个背景雄厚的岳家也确实能让他走得更顺,但是妻子是什么人?那是将与他携手同行一生的人,这个人是特殊的,他想自己挑,况且得益于人必定受制于人,再者他也确实心有所属。只是,现在看来,这必定会是桩憾事了。
用过饭,盛宽告辞。
临行前,盛宽道:“裴先生童姑娘,当日救命之恩,盛某没齿难忘,他日如有机会,盛某一定涌泉相报。”
裴先道:“好好好,你这个后生可以啊,我没看错人,童雪你替我送送客。”
童雪答是。
刚刚一上午都是裴先和盛宽在说话,童雪要说的话那日在正阳楼已经说完了,没什么再想说的了,于是也乐得当个摆设,可是俩人就这么干走好像也不好,毕竟人家是客人。就在她费劲琢磨说什么时,盛宽开口了。
“我见过童姑娘撰写的那本地理志,童姑娘当真是当得起才女的称号。”当初隆平帝得到那本地理志时就是这么夸童雪的。
童雪笑笑:“盛大人过奖了,童雪就是跟着师父去了不少地方而已。”
盛宽也笑道:“这世间四海为家的人不少,一直在路上的人也不少,可是有些人只是拿脚走了这些路,而童姑娘你是用心走的。”
“盛大人谬赞了。”
来接盛宽的轿子就在大门口,盛宽拱手道:“童姑娘,留步吧。”
童雪点头,“盛大人慢走。”
盛宽上轿后,她便转身回去了。其实刚刚盛宽说得不完全对,她的那些路并不是用心走的,反而她都走得心不在焉,她只是把每一个地方都当成有可能是她生命终结的地方,生命的尽头她忍不住会用心些重视些。
坐在轿内的盛宽无声地在心底叹了口气,发乎情止乎礼是根植于他内心的礼教,违背母亲要他早日成家的心愿已是他为了心中那抹月光尽的最大的努力,现在人找到了,只是他不傻,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而且他今天见到了童姑娘手腕上的那颗紫色宝石,想必应该是一对吧,另一颗他在域王的耳朵上见过。
童雪送完客又回了裴先那里。
裴先正坐在那儿喝茶,见童雪回来了也给她倒了杯。
童雪手捧着茶杯没喝,“师父,送完了。”
“你觉得人怎么样?”
童雪点头,“还不错,知书达理知恩图报。”
裴先呷了口茶,点点头,“我也觉得不错,可惜了啊。”
“可惜什么?”
裴先瞅她一眼,“可惜来晚了。”
徐程域整治符州的行动进行得如火如荼,可是盛宽却在回永安复命时,鬼使神差地就避重就轻了很多。盛宽从东宫出来时已经是傍晚了,西南方向的云彩红艳似火,他微眯了眯眼睛,这大概是他唯一能为她做的了。
此时和盛宽一同西望的还有东宫里的徐程慕,他遥望着炫目的晚霞,眼神却没有焦距,过了良久,他蓦地握紧双拳眼神也找到焦距,他——不想等了,他等不及了。
十月初七,正是符州秋意正浓的日子。本该是秋高气爽的时节,但是这天从清早开始便异常的闷热,整个天幕就像闷在了一张皮鼓里,人即使是坐着不动弹身上也会不停地沁出一层一层的汗。童雪一手摇着扇子一手端着酸梅汤,可是心里仍然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摊在桌面的上书也是半点都看不进去。
午后,瓶儿脚步匆忙地跑进院子,脸色惨白,嘴唇也抖得说不出完整的话来。童雪心一沉,双手扶住瓶儿的肩膀,“不着急,慢慢说。”
童雪的双手让瓶儿稍稍安定了一些,她拼命咽了咽口水,可是喉咙还是干涩得说不出话来,童雪把手里的酸梅汤送到她手上,瓶儿“咕咚咕咚”咽下好几口,才道:“永、永安派人传来消、消息,皇、皇后娘娘殡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