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荻轻车熟路的走进去,随便挑了张油腻的桌子坐下,余杨跟在她后面。地板很黏又很滑,是长期浸油的缘故。
周小荻将碗筷洗了,给余杨倒了一杯银杏茶:“这里虽然环境不好,可菜好吃。”
余杨点点头,问:“你常来?”
她是一个人,还是和谁?
周小荻喝了口银杏茶:“和大学室友,我们上学的时候到处找地方玩,将江城的里弄都吃高了。”
听到周小荻和她大学室友关系不错,余杨紧皱的眉头也稍稍纾解。趁上菜的功夫,周小荻和他闲聊了一会,可余杨更多的是一个聆听者,周小荻说了片刻就觉得没意思了。
见她撑着手,两眼放空的喝着银杏茶,余杨忽然问:“你明天还去上班吗?”
周小荻握着杯子的手僵住。
辞职当然是要辞的,可她又没有下家,这么说她是不是毕业不久就光荣踏入失业大军了?
余杨的唇角抿紧,一张脸板的像锅底一样黑。
周小荻垂着脑袋,声音很小:“辞啊,不然待着干吗?”
余杨松了口气。
周小荻的心却沉的更深。
余杨当然知道她在忧心什么,却还是说:“工作的事情不要急,慢慢找,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周小荻点点头,余杨这个没出社会的学生都比她懂得多。
从余杨的角度看去,周小荻坐在昏黄的灯泡下,垂着脑袋,头发乱糟糟的,嘴里咬着一次性塑料杯的边儿。她初看上去像一只炸了刺的刺猬,有着世界上最坚硬的盔甲,可同她熟悉了才知,她有着最柔软的肚皮。
周小荻不说话,老实说她也觉得有些尴尬,自己被郑功成猥、亵的事被余杨看到了……自己还抱着他的肩膀哭……还和他一起吃饭……
她不停的咬着塑料杯的边儿,好像这样就能自欺欺人给自己一个支柱点。
还在食物的香味掩饰了尴尬的氛围,老板娘是个贵州人,皮肤有些黑却生的很美,周小荻是她的熟客,看到她今天带了个男生过来吃饭,一点揶揄一边点燃酒精燃料说:“哟,小荻,找了男朋友啊?”
周小荻慌乱摇手,塑料杯都被紧张捏变了型:“没有,就是朋友……”
余杨用热水将筷子烫了一遍,递给她,好像受揶揄的就只有周小荻一个人。
周小荻接过筷子,盯着锅里的里料说:“趁热吃吧,这个很好吃的。”
说着,自己的嘴里就要落涎。
余杨看过去,锅里红色火热一片,上面飘了一层干辣椒和花椒,看上去就辣。周小荻却是极爱的,捻了块鱼肉在碗里慢慢的吃。
她吃的极小心,就像她做事一样谨慎,好像很怕鱼里面的刺,也怕生命中的刺。
余杨收回眼,也夹了一筷子,周小荻被辣的出了一身汗,边用手扇风边问:“味道怎么样?好吃么?”
余杨抽了张纸,擦擦嘴边的辣油,“不错。”
周小荻眯眯眼,又将自己投入于美食大业中。火锅的鲜辣将人嘴里的味蕾刺激到极致,全身的感官都焦距于此,继而忘却了其他伤心、难堪的事。
可余杨没有,他好像一个渔夫,慢慢放线,直到鱼将饵料吃的浑身舒爽才问:“那个郑功成……是第一次对你这样么?”
周小荻愣了,筷子上的羊肉掉在碗里,她垂下眼神色难辨。
余杨看的很心疼,轻轻咳了一声,说:“我突兀了。”
周小荻抬头,笑:“没有……他以前也对我动过一次手,但被我遏制了。我没想到他胆子有这么大。”
余杨皱眉:“你没和别人说?”
这句话像是触及到了周小荻的神经,她脸色瞬间苍白,眼底铺满恐慌,她捏紧自己的手好一会儿,才说:“没有,并不是什么大事。”
余杨想要说什么,周小荻却抬头:“我准备辞职了,好了,别在提这件事了。”
看的出,她很在意。
正是因为在意,余杨才希望她能说出来,将这些沉重的担子分给他,好不要那么累。
可她没有,她一边笑嘻嘻阳光灿烂的和你互动,一边藏在暗处舔着生了疮的伤口。
每舔一口都是在心窝里再添一刀,然而这样的日子她已过了十多年。
余杨喉咙有些梗,却终究没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