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片湖底汹涌澎湃,以巨树为中心涌起一股巨型漩涡。容与回到朱绛颜身边,护着她退后一步。
元绪用尽全身力气撑起身上的大树,树根离开土壤,扎进她的龟背里,扎得她背上都裂开几道豁口,她一声不吭,咬着牙撑起身子,把他背在背上。
“我知道你在里面,但我不知你是否还有意识。”元绪脸色惨白,四肢都在颤抖,但她拼命稳住脚步,露出一抹虚弱的笑:“没关系,我带你回家,好不好?”
巨树的树根离开土壤,无处可以汲取养分,便扎入元绪的背壳里。元绪的背上险些四分五裂,遍布裂纹,血从她身体各处涌出来,将周围的水都染成一片猩红。元绪痛得脚下一软,险些跌倒在地。
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力量,支撑着她缓缓站起来。她紧紧咬着牙,一步一顿,用极慢的速度坚定地往前爬。
“别怕,堂流。”她说:“别怕,我带你回家。”
朱珍兆冲过来,她的魂魄被水流撕扯得虚实不定,眼看着就要被搅碎,但她不管不顾地朝元绪扑来,眼底都是血色,发疯似的叫喊:“你休想!”
元绪被她撞得踉跄一步,呕出一口血,眼前一阵发黑。朱珍兆用尖锐的指甲掐着她的脖子,厉声尖笑道:“你还想走?休想,贱人!”
突然间,元绪背上的发出一声轰鸣,无数根枝叶瞬间枯萎脱落,巨大的枯枝砸落在湖底,砸在朱珍兆身上,将她的身子拦腰砸断,却没有一根断枝落在元绪身上。
元绪抬起头,呆呆望着背上急速枯萎的巨树。
巨树似有所感,仅剩下的树叶沙沙作响,化成灰烬卷入湍急的水流当中。到最后,元绪背上就只剩下一根小小的,葱翠的嫩芽,在她背后轻微颤抖。
元绪的眼睛里突然滚下一串泪水。
“我们走吧。”她跟他说道。
她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子,朝映照着熹微日光的水面游过去。
当元绪背着小树苗破水而出时,万道日光笼罩在她身上,她听见耳旁似有仙钟长鸣,仙音袅袅,她身上破开一道枷锁,从此立地飞升,海阔天空。
朱珍兆是堂流的劫,而堂流是她的劫。
朱绛颜被罩在容与的仙罩里,便不大想用法力,扶着容与的手臂望向湖底那片枯枝断叶下露出的半截朱珍兆的衣袖:“死了?”
“死了。”容与收回目光:“魂飞魄散。”
朱绛颜“哦”了声,疑惑道:“怎么不见控制她心魔的鬼气?”
“什么?”
“朱珍兆曾经梦见过一个死在沙场上的厉鬼,很厉害的厉鬼。”朱绛颜道:“那鬼控制住她内心的邪念,催动她做出这番事。既然朱珍兆已死,怎么不见她身上散出一点那鬼的鬼气?”
“是吗。”容与声音有微不可查的停顿,而后垂下眼帘:“我们上去吧。”
朱绛颜都快将枯枝给瞪穿也见不到半点不属于朱珍兆的鬼气,不由有些泄气:“好吧,我们走。”
待到上岸后,朱绛颜看见元绪等在湖心亭上,见到朱绛颜上来,恭敬地垂下头:“多谢上仙。”
“我向来都很乐于助人,不用谢我。”朱绛颜笑道:“你已成仙,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元绪看眼背上的嫩芽,说道:“他是河伯,亲近水,东海有座仙岛,仙气充沛,我想将他种在岛上。”
东海的仙岛着实有点多,朱绛颜也不知她说的是哪个,便掏出一枚仙位玉牌递给她,说道:“若有什么难处,你可去浮玉山寻我。”
元绪知晓仙位玉牌的象征意义,朱绛颜将自己的仙位玉牌给她,等于给了她一枚浮玉山的通行证,便接过玉牌:“多谢上仙!那我们便走了。”
“去吧。”朱绛颜挥挥手,送别元绪。
等到元绪的身影消失在晨光里,朱绛颜一回头,便对上容与意味深长的目光:“两块仙位玉牌,嗯?”
朱绛颜不知为何突然有点不敢看容与的眼,别开脸,颇有些尴尬道:“嗯……”
“也是在佛祖莲座下开过光的?”容与挑眉。
“大概是……”朱绛颜开始低头看蚂蚁走路。
容与轻笑了声,有些无奈道:“你这是塞了几块玉牌在佛祖莲座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