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戗撇撇嘴,暗道:陈郡谢菀原本就是王瑄的妻室,琅琊王氏未来的主母,虽说他夫妻二人不甚亲热,但终归是名正言顺,眼下你倒是义正辞严驳斥我,也不晓得是当真不知情,还是装疯卖傻混淆视听。
因为卫戗前世确如王珏所言,有桓昱守护,可最后还是因为自己的妇人之仁落入司马润等人圈套,被王珏一语中的,不由跟着怀疑他也是重生来过的,但他们上辈子又不熟,除去拿谢菀来探他口风,卫戗一时间真找不到其他切入点。
“世事无常,众所周知,谢菀原是王谢两族联手打造的琅琊王氏未来当家主母,结果阴差阳错地同桓昱扯上干系,谁敢保证,这其后就不会再出什么变数,将一切导回正轨?”卫戗叹道。
“变数?”王珏拖着调子道:“若非我所愿,当今之世,谁能迫我就范?”
卫戗干笑,却在心底吐槽:本郎君信了你的邪!
她不吱声,王珏开始蹬鼻子上脸:“虽说阿戗非是将相良才,然则有我从旁协助,定保你求仁得仁。”
卫戗撇嘴:“窃以为,桓昱甚好!”
这话王珏可不爱听,你来我往,酒酣耳熟,抱作一团,王珏在卫戗耳畔低语了一句,卫戗没有听清,当即追问,可王珏笑而不语,只是更加抱紧怀中的她,夜色更浓了。
天亮之后,风和日丽,诸事皆宜。
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从大婚到启程,卫戗却并不觉得太匆匆,毕竟早已适应这种闻风而动的生活。
有祖剔这种全能型人才,队伍和行囊等方面完全不用卫戗操心,而虞濛一路上所需的物资,桓家也给准备得面面俱到,且桓公特意派来心腹相送,并拱手道:“主公差我再与校尉大人赘述两句——昨日所言之事,就劳校尉大人多费心了。”
迎亲队伍遇袭一事,卫戗并未声张;此行主要是为救治虞濛,卫戗更是未曾多言,估计桓公大约认为她是少年思想,醉心仕途,才要在大婚之后,亟亟走马上任。
如此一来,“赴任途中”寻回桓昱,也是顺手之劳,若办得好,兴许还能添些荣耀,实乃一举两得,所以桓公才会慎重托付。
卫戗回礼:“请先生转告桓公,他老人家的吩咐,戗歌铭记在心。”
送走桓公心腹,卫戗亲自将虞濛抱进被桓家布置得极为舒适的车厢里,拾掇得清爽利落的芽珈,双眼亮晶晶地跟着她,用这小丫头自己的话说就是:“和戗歌……一起,在艰难……也不苦!”
姨婆毕竟上了年纪,卫戗不想让她跟着自己舟车劳顿,便把允儿和庄园托付给她——实际上,允儿起居有奴仆照看,课业有先生督导,并不用姨婆劳心费力;而庄院更是有人打理。之所以又要正儿八经地拜托姨婆,只是给总把劳碌命挂嘴边的姨婆一些使命感,让她不至于觉得空落得慌。
在卫戗看来,姨婆操劳大半辈子,也该想点清福了。
不想出发之前,姨婆突然把寒香给推出来,非要塞进虞濛的车里去。并连声念叨:“我想过了,芽珈毕竟不同常人,看顾好自己已经万幸,何况是像夫人这种情况,寒香寡言少语够灵利,你带上她,也能在关键时刻帮把手。”
卫戗蹙眉看向手提包裹,穿着窄袖胡服,表情怯懦的寒香,回想一直以来,寒香还没干下什么出格事,而虞姜和卫敏还在牢里,即便寒香当真是她们的人,都到这地步了,她们还能翻出什么新花样不成?
稍作思考后,卫戗顺从了姨婆的好意安排。
卫戗的队伍人少,启程也没有多大阵仗,可还是遭遇了拦堵——骑着踏雪的卫戗勒住缰绳,看着年纪轻轻却白发苍苍的卫毅,一时间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卫毅站在路中央,定定地注视了卫戗良久,迈步上前:“阿戗,你小小年纪,便要担此重任,实在为难你了。”探手入怀,摸出一卷帛书递向卫戗,“虽你师承南公,可领兵作战之类的学问,想必他并没有格外指导于你,而我也是糊涂,在你临危受命接下由我一手砸烂的摊子之后,却没教授你任何知识,是为父失职,这里面记录了我能想到的东西,你且带着,时时翻看,多少也有些用处。”
卫戗低头看着卫毅举高至她眼睛下面的帛书,才想起,在她看来习以为常的长途跋涉和镇守一方,在身边众人眼里,却是初次行事,难免替她担心,迟疑片刻后,还是伸手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