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卫戗也和鎏坡打过招呼后,一行人上到三楼坐下来,卫戗开门见山说明来意。
鎏坡对芽珈进行了较为细致地观察和测试后,确定芽珈是典型的“学者症候群”,说这是一种认知障碍……
卫戗心中一阵激动,忙追问:“可有医治之法?”
结果鎏坡绷着脸摇头:“此症多半是大脑遭受不可逆的损伤,请恕我无能为力。”
卫戗眼底的光芒瞬间黯淡下去,见她这模样,鎏坡又补充道:“我水平有限,帮不上什么忙,但家师不同……”顿了顿,“听说你们此行便是要去拜访家师,到时可一并给她瞧一瞧。”
失落确实有,但也只是转念之间,毕竟前世卫戗遍访天下神医,早就确定芽珈这症状,非凡力所能医治。
“倘若她自己不觉苦恼,如此这般生活下去,倒也不失为一种幸福。”鎏坡如是补充道。
卫戗愣了愣,一点点转过头去看芽珈,芽珈立马回她发自内心的灿烂笑容,看着芽珈澄澈的双眼,卫戗突然回忆起年幼时的自己,掏鸟摸虾,何其快乐,直到后来下了山……
人和人存在成长环境和经历的差异,想法自然也就不尽相同,譬如结婚生子这件事,有些人认为遵从大众,按部就班的进行下去才是幸福;但也有人觉得不被他人所累,一个人自由自在很快乐……孰是孰非,鎏坡无意评断,所以说完那句之后,他便转向王珏,与他如老朋友一般闲话家常,后来甚至还共进午餐,然后卫戗确定,原来样貌非凡的鎏坡大人,他也和常人一样吃肉喝酒啊!
席间桃箓揪着先前鎏坡那句“妄自尊大”,与他掰扯单纯论年纪,谁大谁小的问题,鎏坡倒也坦然:“我离家那年二十八,到这里后,生活了两个世纪——嗯,一个世纪一百年,若按你的算法,我确实不如你大。”
然后桃箓就抖开他的羽毛扇,遮嘴咯咯笑起来。
尽管已由心理准备,可卫戗听到这话,还是惊诧地瞟了一眼鎏坡:到这里?这里应该不是指“桃花源”,而是这个时代,看他样貌,应该是从“离家”之际便不再生长,那这个看上去和凡人没有任何不同的鎏坡,他现在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呢?
但沉默的卫戗并未纠结多大一会儿,因为她听到桃箓说来说去,不知怎么又扯上了筑境,摇头晃脑地点评:“其实在我看来,筑境那死鬼,实为真痴儿,在诸多师兄弟中,他才是第一个弄懂师父心意的。”
鎏坡点头附和:“确实,不然也不会筑那幻境,并潜心研究人死复生,重塑肉身之策。”
这本是他们师门中事,然而能当闲话一般当着外人的面讲起来,应该不算什么秘辛吧?卫戗竖耳聆听。
接着便听桃箓又道:“可筑境他毕竟离开师门多年,虽然给他寻到重塑肉身之法,然而因情况有变,他那法子对于师父来说,已然无用,委实可惜了。”摇头叹气,“哪怕早个二百年,事情也不会变成如今这个地步。”
鎏坡却道:“如今这般,也没什么不好。”
桃箓哧地一笑:“啧啧——这态度!用你们这里的说法怎么形容来着?”自问自答,“站着说话不腰疼。”露出一副打人专打脸的欠揍模样,“有嘴说别人,无嘴说自己,怎么不想想当初给人改寿不成,后来竟幽居在此境二十多年,你的情况和筑境又不同,连师门中的大事都不回去,这也叫‘没什么不好’?”
虽然卫戗没弄清楚他二人究竟在说什么,但听到后来,明显感觉出桃箓的口气有变,再看遭他挤兑的鎏坡,神色竟未变,嘴角甚至还维持着微笑上翘的弧度,沉默片刻后:“一人之痛与万生之命相比,实在微不足道,换我做选择,亦是要接受的。”视线似乎偏移向卫戗这边,但也只是转瞬便又调回去正视桃箓,“何况再是难以接受的离别,天长日久,终会过去。”
桃箓仗着他的法器品质好不掉毛,扇得那叫一个风风火火,听完鎏坡的话,鼻孔里吭出一个:“哼——”
鎏坡仍是好脾气,道:“虽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然则你莫要忘记,如今自己是个什么身份,有些事情,不能继续由着性子来。”
桃箓却不理他,而是转向卫戗:“小蔷薇,你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