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组长微微挑眉,“你这账目记得比那些专业人士都不差呀。”
钱明华在旁边松了一口气浅。就连严苛到极致的高组长都没能找出破绽来,可见他小姑还是不错的。
高组长看着她记录的账簿,“你们养鸡厂这鸡蛋还真挺多。”
钱淑兰笑着道,“因为我们养鸡厂是用蚯蚓来喂养的。”
高组长来了兴致,便跟她请教这方面的问题。
钱淑兰倒也说得头头是道。她这养鸡厂除了一开始被她喂过药,之后都是没有问题的。也不怕他会查出什么来。
“你们养这么多鸡怎么不会生瘟呐?”高组长似乎是个懂农业的。
钱淑兰笑笑,“咱们选的鸡苗都是有讲究的,一定要当天下的蛋,然后给母鸡抱窝……总之要精养。”
高组长听了若有所思。
钱淑兰紧接道,“这法子因地制宜,并不适用于所有地方。所以还是要看水土的。有的地方适合种苹果,有的地方适合种橘子,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养鸡也是一样的。得要看水土气候。也许在别的地方这样抱窝,小鸡仔不是很健硕。在我们这边就很好。”
高组长听她越说越有道理。他侧头看了一眼旁边这本记得乱糟糟的账目,上面还有好几笔记得不清楚的。
因为时间久远,王立贵也想不起来了。
高组长只能把他调查的信息据实以报,顺便还把王家村的养鸡厂表扬了一遍。
账目查完了,他们开始清仓库,清财物,把大队仓库翻了个底朝天。不过他们也没有查出来有问题的。主要是没人会因为那点东西愿意被人戳脊梁骨!
这些都弄完之后,工作组就想要举行教育活动。没办法只能把全体社员集中到打谷场开会。
这种活动都是有步骤的,第一步就是忆苦思甜。
高组长板着脸,站在打谷场上,顶着寒风,看着下面一个个坐着的社员们。
没一个人愿意开口的。于是他开始点名。
第一个居然是何翠兰,她抖着腿站了起来,结结巴巴地问,“咋……咋说呀?”
高组长担心她不会讲,便开始提醒她,“你就讲讲旧社会的苦和新社会的甜。”
哦!听他这么一说,何翠兰顿时明白了,她双手捏着衣角,爬上四张课桌拼成的台子,壮着胆子,大着嗓门朝底下喊,“建国前呀……”
这声吼把众人吓了一大跳。有人差点从凳子上摔下来。
高组长皱眉,“你不用喊得这么大声,大家都能听得见。”
何翠兰立刻放低了声音,苦着脸开始诉苦,“建国前呀,我还记得,那大概是59年吧。那日子是真的苦啊,我们大队食堂只能吃稻糠掺的红薯粉……”
她还没讲完,高组长就大着嗓门喊住了,“哎哎哎,我让你讲旧社会的苦,你耳朵聋啦!”
被他指着,何翠兰吓得半死,身体瑟瑟发抖。
王立威见自家媳妇都吓傻了,赶紧站起来替她解围,朝着高组长点头哈腰,“对不起啊,高组长,她就是个棒槌,根本听不懂人话。我来讲!”
高组长让何翠兰下去,换王立威上来。
王立威硬着头皮开始讲,“我还记得1954年,咱们这边发大水,东西都被大水冲跑了,就连我平时不离手的烟杆也被冲跑了,我就追在后面跑,我的娘耶,一路上我看到许多许多的死人,男女老少都有,我还看到……”
高组长气得直跳脚,“你讲得啥!讲得啥!我说的是建国前的苦,1954年是建国前吗?”
可下面有人小声道,“可1954年是真的苦啊,我们家的娃差点没了。”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起来,这个说说自己家丢了啥,那个说吃得有多苦。
眼见着气氛越来越不对,高组长赶紧拍巴掌赶人。
突然他眼一亮,指着一个老奶奶,“你来讲!”这人应该是受过地主压迫的,肯定有许多血泪史。
众人朝他指的方向看去,脸上都有些奇怪,这老太太是谁呀?根本不是他们生产队的人呐。
这位白发苍苍的老奶奶一点都不发怵,她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走上去,站在台上诉苦:“旧社会的时候,我们穷人过的是猪狗不如的日子啊!公社把家里的东西全都搜刮走了。我们只能到食堂里吃,天天清汤寡水,全家人都得了浮肿病,脚肚子一按一个凼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