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画舫二楼一片寂静无声。
曾后的意思明明是想撮合褚将军和东珠县主,却没想到褚将军说出了自己已有婚约的事,在二楼凑热闹的一众公子小姐们看到曾后不善的神色和脸色苍白如纸的东珠县主,恨不得立刻遁地回到一楼去。
褚洄仍是一副冷若冰霜的淡然面孔,他右手把玩这一只翠色玉杯,落日的余晖在那骨节分明的手上打下了层层暖调,与表情截然不同。“是几月之前还在陇西的事,太后不知也是正常。”他声若寒潭,还透着一丝慵懒。
那副挑明了“我在陇西的事就是不想告诉你那又怎么样”的态度让曾后顿时一阵憋闷,她瞥一眼不争气地靠在丫鬟怀里气的颤抖的曾零露,面上却还是得作出一副惊讶关心的神态:“哦?是哪家的姑娘?难道是知州的女儿?只是就算是知州的女儿未免也太过寒碜了些……”
一旁婉妃轻声附和道:“太后娘娘所言极是呢,咱们大燕将军人中龙凤,将军夫人也须得匹配将军的身份才是。”
“只是小门户的姑娘,当不得太后费心。”褚洄淡淡回道。
曾后气闷,优雅精致的脸上挂着关怀,不赞同地睨了褚洄一眼:“堂堂大燕将军,关乎大燕军威国运,将军夫人之位又岂能是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家碧玉当得?必定只有燕京闺秀才匹配得上你的身份。哀家看啊……”
“洄不以为然。”褚洄掀开眼皮,幽深地桃花眼扫过面上气定神闲的曾后,“谁说小家碧玉就定然上不得台面?有手腕有心计荣登高位的多得是,太后你说呢?”
整个二楼顿时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就连沉浸在褚洄已有婚约的震惊中的曾零露此时也屏住了呼吸。
褚洄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这儿有脑子的人都听得明白。三十年前曾后可不就是她口中的知州女儿,云州出来的小家碧玉么?那一段往事虽然已经时隔多年,却仍在燕京流传,即使是现在十几岁的闺秀们也都听过传闻。
这位将军可真是胆大包天了,竟然敢当着太后的面讽刺她是用手腕心计坐上了如今的位子!大燕已是曾家的天下,就算是齐王和康王也不敢指着曾后的鼻子说你是个心机深沉城府深的女人!
曾后微眯起眼,皮笑肉不笑道:“褚洄……你真是放肆!”
船尾,棋儿手脚麻利地端来了一壶热油,为了躲开别人的注意力她还特地将油放在了茶壶里带来。“叶校尉,小心,这壶底可烫呢。”
叶挽接过茶壶,棋儿这手非常配合,她正是需要茶壶这样的东西。她对花滢和姚清书露出一个看好戏的表情,轻声道:“一会儿有情况你们直接跑去内舱找地方躲起来,叫暗卫守着你们,不要跟着我。”还不知道这次的目标是不是她,花滢和姚清书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质女流,不管是跟着她还是去二楼跟太后呆在一块儿都不太安全。还不如去屋内躲藏,花无渐派的暗卫不可能很弱,有手下在总会安全几分。
说罢,白衣少年露齿一笑,以手抵盖将茶壶在手中转了个圈,壶中热油随着她手摆动的惯性猛地滋了出来,那一溜冒着滚滚热气的油在空中划出了一道完美的弧线,准确无误地正落进离船最近的一根芦苇杆中!
☆、第84章 夏荷宴(五)
花滢和姚清书站在后面都看呆了,没有想到叶挽会将茶壶里的热油倒到画舫后面毫不起眼的芦苇杆子里。若不是她油泼的方向指引,她们甚至都没有注意到那个地方还有这么多杆子。
油滴落入空心的芦苇杆中的一刹那,湖面顿时扑腾起了巨大的水花,“哗啦”的水声引起了舫上不少人的注意力,纷纷好奇地朝船尾看来。
一个眨眼的功夫,伴随着水花的白绦,一个黑影猛地冲出水面,惨叫连连地跌落在船尾处。他捂着自己的嘴不断地在船尾翻滚,凄厉的嚎叫声顿时让舫上的侍卫戒备起来。侍卫提刀靠近查看的同时,湖面又是几声破浪之声,嗖地冒出了数条黑影。
“有刺客!”侍卫大喊了起来。
叶挽朝一脸震惊的花滢和姚清书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们听她说的去内舱找地方躲起来。随即回过头面对着那十几个手提刀剑正以十分痛恨的目光看向自己的黑衣人。
“看来是我的客人啊。”叶挽敏锐地听到船侧也有不少破水而出的声响,显然不止船尾这十几个人。她轻笑一声,将手中的铜壶扔到了先前倒地惨叫的黑衣人身上,洒出的热油顿时又泼了他一身,引来了更加惨烈的叫声。